【人民的名义】关于对丁义珍同志的处理决定会议

宁夜

北京最高检察院反贪总局侦查处处长侯亮平得到官员贪污受贿举报并掌握了相关证据后，决定实行对汉东省某部委的项目处处长赵德汉和京州市副市长丁义珍的抓捕行动，他通知了老同学，汉东省反贪局局长陈海，并和他制定了抓捕计划：兵分两路，自己去赵德汉家堵人，陈海负责抓捕丁义珍。可是正当陈海准备行动时，却遭到了老领导省检察院检察长季昌明的阻止，老季问清楚了陈海和侯亮平的行动是最高检和省反贪局的秘密行动后，深觉不妥，坚持要先向省委汇报，于是在电话通知了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高育良之后，就带着陈海去了省委会议室汇报工作。

季昌明和陈海刚进办公室，就看到除了高育良，沙发上还坐着两个重量级人物：省委常委、京州市市委书记李达康和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

高育良

会议室中，高育良与祁同伟、李达康相对而坐。
高育良的神态平和，一只手随意地搁在了靠椅的扶手上。三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不止一次交汇，他看得出，这两人各怀心事。
秘书告知：“高书记，季检察长和陈局长已经到门口了。”
高育良的眼神落在了李达康的身上片刻，随即看向门外：“请他们进来。”
等到季昌明和陈海就座，高育良道：“你们电话里说的我大致了解了，可是具体是什么情况，你们现在说一说。”稍作停顿，他看了看弟子祁同伟和李达康，又补充道：“鉴于他们两个人身份的特殊性，这件事可以了解。”

祁同伟

看见季昌明后面跟着陈海，紧锁的眉头稍微平展了一些。对面是老师，旁边又是学弟，这会议室俨然是“汉大帮”的天下，谁还会在意自己还没进省委班子，想到这里，想到坚持把自己叫来这里的高老师，对他的提携之意感激非常，触到高育良的目光，马上也转向检察长和反贪局长，微笑致意。

季昌明

这次涉事的是李达康一手提拔起来的干将，他出现在这里，那是在情理之中。只是高书记的得意门生公安厅长祁同伟也在，倒是教人有些意外，看来省里面对这件事怕是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重视几分。心里想着，脸上仍是带着笑向祁同伟和李达康都点了点头，又向身旁闷声不语的陈海看了一眼，这小子，被自己在大门口堵下来，看样子还憋着气，又怕那边儿的猴小子找他算账，心里头还不知道怎么慌怎么急，这当口要让他来说，指不定嘴里会跑出什么火车，得罪了人，事儿也更难办，算了，还是得自己来。

当下咳嗽两声，道：“情况紧急，那我就，长话短说。京州市副市长丁义珍在一起国土资源矿产案件里涉嫌受贿，而且数额巨大，最高检反贪总局已经掌握了证据，指示传到了咱们这儿。我想这事儿不能拖，跟育良书记汇报完，就带着陈海一块儿过来了。”

一边说，一边注意各人的神情，末了，目光又转到陈海身上。到现在，这小子总该看清情势，冷静下来了。这种敏感事件，又没有最高检反贪总局的正式手续，不向省委汇报，凭他侯亮平一个电话就行动，那不是瞎胡闹么。真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陈海

“高老师，事情……就是这样。反贪总局，他们说是已经有……确凿的证据，北京已经开始行动了。
我们是忽然接到这来自最高检的，十万火急的指示，也是十分被动。
毕竟涉及的是国土和矿产资源的区域这块……我们可不敢随意的……”
后面的话也不用明说了，这种事情，老领导们都懂的。

高育良

高育良听着季昌明和陈海的汇报，握住茶杯盖的手好一会儿没动，等到二人差不多快把话讲完，这才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细尝了一口。
将茶杯搁回原处，高育良审视着在场的几位汉东省的领导干部，这些人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都是汉东省改革发展前沿的中流砥柱，对于这件事，他很想知道他们的看法，他缓缓开口道：
“国土和矿产资源这一块的情况向来复杂，汉东已经有两个干部倒在了这里，想不到这么快又出了第三个，这不止是痛心疾首，简直是触目惊心。”
“而且有一个关键问题，一个厅局级干部，一个副市长存在问题不是我们本省发现的，而是由最高检发现的，难道……我们本省的检察系统竟然就疏忽到如此地步，之前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高育良神态依旧平和，面上甚至有了一丝温和的笑意，看起来不似拷问，似在闲聊，可是敢于迎上他目光的人，却不会这么认为。没等几人接话，他又道：“好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想必这件事的严重性，大家已经了解，越是严重，我们必须越要慎重，毕竟，我们要考虑的，不光是要如何处置一名干部，还有要如何稳住现在汉东省大开发的大局，保证光明峰项目不受影响，这里面有很多的前车之鉴值得我们深思。”
高育良的目光，投向了在座之人。

季昌明

“是，之前两位干部接连落马，没想到这么快这个位置上又出了问题，我们检察院的工作确实有疏失，在检察力度和措施上过于保守，后面的工作上必须要反省改进。”迎着高育良的目光，表情诚恳中带着惭愧：“育良书记说得对，这件事关系的不仅仅是一个丁义珍，如果不尽快妥善处理，留给各个相关部门善后应变的余地就更紧张，关系到咱们汉东省大开发的大局，所以，咱们得抓紧时间啊。”有意无意，看向了至今一语未发的李达康。

陈海

心里正忐忑的打着小算盘，头疼怎么应对大领导的这个问题。
自己老爹当年在官场上的不太成功经历，让自己就任以来，每个场合都小心到几乎神经过敏。

怎么才能把意见成功的转向抓捕丁义珍并不留下推波助澜的痕迹，这真不是我们这种小年轻能随随便便做到的。
正琢磨间，听到检察长的声音，一刹那觉得那就如空谷鸣琴般，悦耳动听，仿佛是来自一双救世的温柔手。

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
诚不我欺。

露出诚恳的眼神颔首，随着检察长一齐望向李达康书记。

李达康

开会至今，自己都不想说话，然而越是不说话，越是有人想要我说话，就像现在，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几道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八年前自己身为林城市委书记，离成为省常委仅差一步之遥，谁料到当时的副市长兼开发区主任受贿被抓，一夜之间，投资商逃走了几十个，许多投资项目就此搁浅，结果林城的GDP指标从全省第二一下滑到了全省第五！而八年前的另一个结果是，高育良任书记的吕州市，GDP上升到全省第二，于是这位老人顺理成章的先自己一步进了省委常委班子。
而自己替那该死的副市长背了黑锅，只能原地踏步，又奋战了八年，好不容易再次有了进一步的希望，如今却仿佛历史重演，又是一个受贿的副市长，又是重大项目的负责人！
更讽刺的是，在这里开会的是高书记和他的两名学生，而在外面处理这件事的又是他的另一名得意门生，这感觉，别提有多难受了……
抗战胜利也不过用了八年，这让GDP上去怎么就这么难呢？还有为什么自己总是替人背黑锅的命，一念至此，心中更是郁闷，却也不能始终一言不发，只能用急促又带着一丝焦虑的声音说道：丁义珍身为副市长，同时也是光明湖改造项目总指挥，分管的一块都是“重要”的工作，城市建设、旧城改造、煤矿资源整合……有些工作名义上是我挂帅，具体都是丁义珍在抓“落实”！

祁同伟

李达康终于表态，跟自己想的一样，丁义珍是京州副市长，又是他钦点的改革大将，各种经济建设项目都是正在进行时，这都是政绩工程，就等给新来的省委书记沙瑞金看成果了，这时候丁义珍落马，不仅是京州的经济大受影响，他李达康如何向沙瑞金交代，他这时候表难处，明摆着想要保丁义珍，可碍于市委书记身份，他要是直接开口，这就是跟最高检和检察院过不去了，不如……

“丁义珍毕竟是京州副市长，稳妥起见，是不是先把他双规，省厅可以派人协助！”

自己先开这个口，省的李达康为难，希望他能记得这份人情，到时候自己升副省长，能赢这位省委常委的一票。

李达康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我同意同伟同志的意见。

高育良

略略思索，对祁同伟和李达康的建议未置可否，转过头，征询的目光看向季昌明和陈海：“老季，你是检察长，说说你的意见。”

季昌明

“高书记，跟您汇报这个事儿，当然就是要尊重您和省委的意见。先规起来嘛，本来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把人控制住，后面怎么都好说。但这次是最高检下的指示，北京那边的立案手续马上过来，这个时候人要是到了纪委，怕是不大妥当。”

高育良

季昌明的话不失道理，高育良颔首表示认同，在他的心里，抓也好，规也罢，都是一种处理的手段，关键是要看哪一种手段对大局起到的影响最小。显然，仅仅是因为最高检的指示这个原因，是没办法完全说服他的。还有一个问题，让他不得不关切，沙瑞金已经到省就职，现在就在区县开展调研工作，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丁义珍这件事，未免让大家在新书记面前都有些难堪。但是如果不通过沙瑞金，私下处置了这件事，这也太不把这位省委书记放在眼里了。
高育良没能得到满意的回答，他希望陈海，能够告诉他一些可取的建议。“老季说的是这个理，而祁厅长和达康书记对情况的分析也很中肯。陈海，你的意见呢？”

陈海

高书记，我个人觉得控制起来也不是不可以，但从检察院角度来讲，更倾向于拘。
不敢耽误事儿。
北京的手续马上就过来了，如果是我们行动迟缓而让人给跑了，后果不堪设想。

李达康

在陈海的话中捕捉到了什么，急促的问道：等等，陈海同志你刚才的意思是北京的手续还没有过来？那你们的行动都是怎么回事？马上又是多久？你们目前接到的命令难道都只是上级的口头指示？这些情况怎么你们之前都没说明？

陈海

眼看李达康一道锐利的目光射来，顿时就懊恼不已。为何又要在专注观察别人的时候去回答问题！
被他逮了话头还是次要的，关键是这一来二去的对答，又要浪费时间了！
太连清，还是太连清，改不好这个爱走神的毛病……
虽然心里一股无名火，甚至很想朝李达康那明摆着不肯“公事公办”的脸捶上一拳……
但说到底“不服憋着”这四个字自己还没有忘。

“李书记，我表达的可能有一点点误差。北京立案的手续是已经传过来了。按道理说，我们现在拘的话，已经是按司法程序在走了。
只不过，最高检现在除了手续之外，还派了人来。 正在路上。 ”

李达康

在陈海解释的时候，双眼一直紧盯着他的表情仔细端详，脑子里都是程序是否正规的问题，要拘一个地级市的副市长，即便是最高检察院也必须有明确的文书命令，陈海应该不会假传圣旨这么乱来，那大概是自己太敏感了？
但是陈海后来的话却又刺激到了自己：你的意思是我们就只是协助，办案权完全移交给北京最高检？把丁义珍拘捕起来后的事我们完全不管了？是这个意思吗？

陈海

这书记到底是真外行，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存心在跟我捣浆糊？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是，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案子，真不算是我省的。不存在权力转移的问题，这权力从一开始就不在我们手上。我们即使想有所作为，恐怕也无能为力。”

高育良

“这件事很有讨论的必要，但是现在似乎大家都没有给出一个最妥善的处理方案。”  高育良适时开口避免二人再如此争论下去，“这样吧，慎重起见，也是我考虑的结果，我得向瑞金书记汇报这件事，我们听听瑞金书记的意见。”秘书在另一个房间拨通了沙瑞金秘书的电话,高育良起身朝众人颔首，步入隔壁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