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第五天——各自结局

宁夜

三界纷争，历来无休，可人、妖、魔之下兽、鬼为食，之上却有仙界镇压，纵然三界之内，算无遗策，可是终究是笼中之鸟，池中之鱼，跳不出六道之外。


青砚、谷戈、顾梦、七月、闫君、月海、魏无衣、姜定八人魂魄尽数而出，不知谁一首千音门引灵清曲，诸魂魄即将引往极乐，前往黄泉忘川。

抱着同伴，劫后余生之人步出法阵，大梵山深处，晨钟响起。

修仙之人，历来长寿，如果我能活得更久，应该……是能再次重逢的吧。

月璃

本以为会如同这须臾几千年的六道众生，生死轮回，今日即将战死在这里，没曾想原来还有睥睨天下的仙道，一直如同我们观察蚂蚁一样注视着我们，虽然获得继续的生存，但内心却有了更大的畏惧。

突然明白狼妖的跳脱和肆意，生命的意义也许只在于跟随本心，我们谨遵六道的法则，或许是生存下去的基本条件，但在此之间，七情六欲，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恨才是我们生活的意义。

嘴角浮起一抹苦笑，缓缓拿起狼埙，就像那日对着两年前的青砚吹奏的一样，在这一曲中，将他的魂魄收入狼埙之内。只见狼埙的颜色由白变青再次变白，而埙面上，赫赫然浮现出一行字：“长伴汝生”。

青砚

青砚 发表于 2017-7-9 18:25

“有月璃在的地方就是家，青砚没有死，青砚只是回家了。”

萧正

仙迹显现，抬手间，魔君不堪一击。先前的惊天动魄的恶战仿佛是个笑话，第一次对天道产生了怀疑。
天道，是不是视我等皆为蝼蚁？道法通天，是不是就可以随意摆弄他人生死？
金丹已毁，丹田本空空如也，但心绪波动之下，如墨般黑雾骤然而起。这一刻，终于看清了自己身上真正的禁锢，原来从来就不是血咒，而是心魔！
在道心蒙尘，即将走火入魔的边缘，突然闪过一张泣血的脸，一幕桃李纷飞的景，和一壶早已喝完的酒，依稀记得有人对自己说，花期短暂，零落成泥，但终究孕育出新的繁花似锦。野草虽微，春风之下，亦能欣欣向荣。

眼中逐渐回归清明，看向场中情形：此间经历，有同门回灵霄禀明；魔族溃败，有小江在，当不会再生事端。但妖族公主却命陨于此，于公于私都无法置之不理。
跌跌撞撞来到月海身前，一口咬破自己的手腕，鲜血嫣红滴入她口中，同气连枝催发到极致，以精血为引，将血气尽数没入她体内。
残躯何幸，我愿以命换命。


见月海转醒，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如在义庄深处那般冲她眨了眨眼睛，嘴唇翕动，
身体无力可继地向后倒去，飘散的声音跌落在扬起的尘嚣中：
“我们的约定作废，我骗你的。”

月海

从混沌中逐渐清明，冰冷的血液中有一股陌生的暖流，缓缓地充盈着力量。

回想起记忆中的上一幕，是魔君突然袭来的一剑。所以我已经死了吗？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被晨霞染成粉色的云朵。心想，如果这是死后的世界，那还挺友好的。

知觉渐渐恢复，感觉到口中尽是鲜血的铁锈气，不禁用手摸了摸嘴唇。把手举到眼前，看着这触目的红色，愣住了，“这不是我的血……”我的血是冰冷的，散发着寒冬冰雪的凛冽气息。而这个血的味道，却像清风暖日，温暖却不热烈，清新而令人舒畅。这种感觉像极了一个人，那个人在桃李芳菲中的身姿挺拔。微风吹起了花瓣，也吹拂着他的衣袂，他的声音随着微风飘来，说着什么令人生气却又感动的话，说的是什么呢？

侧头望去，身边倒着一个男子，他闭着眼睛依旧是那般的眉目如画，可苍白如纸的脸上却不见一点血色。萧正，你睡着了吗？

伸手抚上了萧正的脸，还有一点温度，不由感慨人类的皮肤好暖。蹭了蹭把头埋进他的胸口，听到的是一片寂静，他的心脏已停。本以为你能活下去，最终咱俩还是一起死了啊……想一想还挺浪漫的。

然而萧正的手腕映入眼帘的一刻，这个想法立即被打破。他手腕上有着深深咬痕，鲜血已经干涸。自己口中的鲜血，萧正手腕的伤口，自己睁眼的事实，萧正停止的心跳，这些线索飞速地在脑内组合起来，形成一个可怕的结论。瞪大眼睛，惊讶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正，“同气连枝，以命换命。你竟然为我舍生？”

与萧正相处的点滴在脑内闪过。期初是在梵山客栈，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再也望不到你俊俏的容颜。我权当一生中最后的一次任性，便没有克制心中对你的好感，上前搭讪，你说“姑娘姿容无双，秀润天成”，这是我所听到过的最好的赞美。后来，我在义庄外被妖兽制住，一动不能动，众人与妖缠斗不休，竟无一人理睬与我。青砚还在旁边对我冷嘲热讽，徒惹生气。只有你一剑飞来，斩断了我的禁锢。而后你风一般地离去，我有些不高兴，所以没有对你说实话。而对这临场瞎编的鬼话，你却毫不怀疑地全盘相信。第五洞中一起花下饮酒，景色美得就像一场梦，你温柔得也像一场梦。魔君面前，你不顾身上伤，挡在我的身前，却被魔君撕下一片血肉……因为你对谁都那么好，所以我发现得太晚了。

“萧正，你其实是喜欢上我了吧？”

“不说话，不说话就当我猜对了。”

“你既然拿命撩了我，那你就负责到底吧，我可是很难缠的。”

祭出了法宝缝魂线，萧正的身体萦绕着绿莹莹的光芒。萧正在大梵山中飘散的魂魄向此处聚集，和他体内残存的魂魄聚在了一起，被法宝所缝，重合为一。施法结束，趴在萧正的胸口，听到了微弱的心跳。

“你说，活着跟你回凌霄阁，你就让我亲一下。我这个人追债出了名的凶恶，谁欠了我的我都会追到天涯海角决不罢休。所以不管付出多少时间，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一定会把你弄醒，让你兑现你的诺言！”

绯羽

生死之间，是黑白交际之处，一片灰色混沌虚空。神识徘徊于此处，任由命运决定自己的未来。直至混沌之中，一双血红兽瞳凭空出现，注视着缓缓往黑暗逝去的神识。
漠然与那兽瞳对视，心中念道：“你的妹妹还活着，我即将身死道消，已经不欠你什么了。”
对方不语。
“你还是放心不下吗？之前误伤你那个人族修士出于内疚誓死保住她的性命，更有妖族公主照顾，她已经不需要我了。我跟她说你是被我杀死，而我现在死了，她对你的念想也该放下了。”
红狐仍是没有回应，却见红色的光芒笼罩了绯羽的神识，反向白色的光芒流去。

睁开双眼，看见的是魔君一剑杀死月海，阿婴有意阻挡却鞭长莫及。随后闻人徽音现出真身，江仲溪倒戈，魔君自尽，萧正以命换命，一幕幕生离死别发生在自己眼前，而自己似乎只是个置身事外的看客，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咬咬牙，强行催动体内已经黯淡无光的金丹，粗暴的灵力贯通全身经脉，缓慢地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

“他会好起来的，我向你保证。自损修为，魂体破损，自古以来并非少见，定有医治之法。”
悄然站到月海身后，血迹斑斑的素衣与淡漠的表情，低沉的语句，格格不入。
“我打算消失一阵子，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在我离开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阿婴。作为回报，我会找到救他的办法。”

说完了悄悄话，向传送法阵走去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阿婴说道:“我愚蠢的妹妹啊!想要杀我的话就讨厌我，憎恨我，然后丑陋的苟活下去，逃避在逃避，想方设法的活下去、直到你拥有了和我相同的眼睛在来到我面前吧。”

金色的竖瞳，血色的眼眸，这是最后的道别。

江仲溪

本欲力争挽救，然而却为时已晚，眼见姜定身躯如尘飞散，唯留地上一行字迹，依稀可辨：

仲溪吾儿，无论如何，为父此生都会以有你为傲。

几度失得，几度惆怅，此时所有感情如决堤崩裂，再也无法抑制。

“父亲！爹！”

姜仲溪无力地跪在父亲消逝之处，双手捧起一把黄沙，任由冷风吹起，沙粒从指尖的缝隙留走，刹那间，万般情绪交错，姜仲溪脸现痛苦之色，他缓缓起身，冷冷看向高浮于天上的漠然女子，双目殷红，神色中一抹狂态若显。





“汝当知晓，夺其修为，无异绝他生念，如此道貌岸然，行径卑劣，吾虽为魔，尚且不屑为之。然吾逆父悖友，亦难容世间，既是如此，与其苟活，又何妨重修魔道，与天一争长短。遂吾今起誓：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倾吾所有，誓要踏碎寰宇，扫荡三界，纵魂飞魄消，此志无恨，此愿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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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年后）

稚嫩的女童声音：后来呢？仙女惩罚他了吗？

老人的声音：不知道，有人认为他逆天而行，被囚入南冥泉眼之中，亦有人认为，徽音仙子开导了他……种种可能，不一而足，当然，唯一的相同地方就是，姜仲溪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稚嫩的女童声音：这不是故事吗？是故事怎么没有结局？

老人的声音：有时候，没有结局，也是故事结局的一种……

稚嫩的女童声音：那么…小江他是好人吗？

老人的声音：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或者问你自己，世间黑白善恶，亦如混沌，又有谁能分辨个清楚明白，你认为他是恶，他便罪大恶极，你认为他是善，他便有一颗赤子之心，而故事没有结局，便只有各自的人心向往，也如那位魔界公子所说：只要存有希望，便如同埋下一颗种子，熬过寒冬，待得春暖花开之际，就能落地生根，长出新的芽叶，而那些花瓣也将化为春泥，供养出新的硕果，终究有一日，会有那花繁叶茂的一天……

【江仲溪结局 完】

魏无衣

冥冥中似乎有一种牵引。
魏无衣缓缓前行，一步一灭，前尘种种渐不复记忆。
望乡台畔，他恍惚回首，那里，似乎曾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传说死灵执念越深，越难以入轮回。
魏无衣并未见到姜定被仙人所戕，因此以命换命，坦然无憾。
之于他或者正是一生最大的幸运。

阿婴

灵霄阁的天空依旧那么晴朗，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距离魔君一战已经有几个月的光景了，阿婴和莲清终于如愿以偿，拜入灵霄阁门下。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寻找哥哥，而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萧正，为了死去的哥哥，为了更多善良的妖族……

是夜，仰望星空，默默祷祝。

哥哥，我会勤加修行，为了不再有更多的妖族像你一样遭遇不测，不再有更多的妖族经历突然失去至亲的痛苦，我，要选择修仙，除魔卫道，杀该杀之人，解救更多可爱的生命。

萧正哥哥，我还是时常会想起你，想起你温暖的话语，你有月海公主照顾，一定会好起来的！对了，前日我为你找到一株医治你的仙草，已经转交给月海了，为了你能够醒来，我会更加努力的！

至于绯羽，我已经不那么恨他了，听月海说，他也在为寻找草药医治你而奔忙着，只是来去匆匆，我与他总是错过，不见也好，有时候，相见不如不见……

正如月海所言，如今的阿婴，终于可以摆脱羁绊，为自己而活，在修仙与行侠的道路上，阿婴愈发开朗起来，她的笑容也更加明媚动人。

月海

魔君之死，过去月余，我终于找了一个还算安静的地方安置萧正。这里灵气丰沛，环境宜人，且设置了层层结界，萧正在这里居住，我很放心。

今天天气不错，我推着萧正出门转了一圈，摘了朵花戴在了他头上，但是看着太傻了，所以我又给扔了。回到家里，投了毛巾给他擦了擦脸，嗯，今天依旧很帅。

“那个什么，我跟你承认个错误。昨天凌霄阁的人来要把你要回去，我把他们打走了，开玩笑，我缝的魂，你当然应该归我，关他们鸟事啊。虽然我打伤了你同门，但是我已经派人去给他们送药了。我这个态度可以了吧，你醒了可不能生我的气。”

想了想，又说，“不过你要是能醒，生气也无妨。”

坐到书桌前，提起笔，一边写着什么一边对萧正说，“你的情况很麻烦，要去找药，还要寻补魂之术。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有些眉目了。不知道你给绯羽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对你还挺上心的，我已经传信给他，让他去寻其中几味药。另外还有些……我虽已托人打探，但结果难料。”

写完了，拿起写好的纸，走到萧正面前。“我做事喜欢提前立好规矩，做好最后打算。万一你一辈子也醒不了，我还能被你拴住一辈子吗？别闹了，我再爱你，我也是个公主，有自己的生活追求的好嘛。所以我写了个协议，念给你听。”

“一、在萧正醒前，月海保证萧正的安全和生活质量，同时积极寻找让萧正醒来的方法。二、月海只管萧正一百年，一百年之后如果萧正还是没醒，萧正将被丢进北冥之海冻起来，若其后机缘巧合可以苏醒，再行打捞解冻。三、萧正醒后，除非月海主动解约，否则萧正昏迷多少年，就要陪伴月海多少年。完成陪伴义务后，萧正方可重获自由。四、月海对本协议享有最终解释权。”

“没什么意见你就按个手印吧。”假模假式地在萧正脸前晃了晃这张纸。“当然我想你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于是拿起萧正的手，沾了颜色，在纸上按了一个红红的手印。然后把这张纸叠好，收紧一个香囊里，挂在了萧正的身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正看了一会儿，说道，“过几天我要走了，去寻补魂之法，不会太久的，差不多了我就回来陪你。在我离开的时候你必须要想我。如果你很想我的话，我也会勉为其难地想你一下的，听清楚了吗？”

萧正始终安详地闭着眼，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看起来就像在睡一个惬意的午觉。

“你的梦里可有我？”

“我的现实全是你……”

徽音仙子

六道众生生死所趣。何谓道？道无定论。

闻人徽音于三界内行救苦救难，风吟于三界内求清闲自在，两人背道而驰，却未与天外仙者之道般相互悖逆。
天外仙界无情无欲无执念，主三界平衡，三界之生死爱恨，悲欢离合，干戈杀戮于仙界而言仅凡者修仙必经苦难。若能超脱于此，皆得飞升仙界。九黎魔君识不破三界于天外仙界乃修练道心之所，三界若不存，天外仙界亦不存。

淡然环视众人之喜慰悲恨，见到风吟时，目光微微凝住。闻人徽音之道与情，随天道循环渐被淡然与无欲深埋于心。

闻人徽音若未有此遭遇，册内仙字第八种写法将由风吟书上。
闻人徽音中毒后曾欲考问风吟，问其可知仙字之第九种写法为何，惟风吟挂念誓言，此言未及出口。

闻人徽音之册尚搁于洞内， “九种仙字写法” 之内本是空余两行，如今页内末行却仿佛有所不同。若有好事者揭页对烛近观，将可看出末行有字以水书上，烛光映下当能读出其中二字：风吟。

水干字隐，物换星移，天道循环。

凡仙殊途，三界凡间总道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若至天外，只羡鸳鸯不羡仙。

风吟

清晨，风吟拉开窗帘，许久以前发生的那一连串的事，见到的那一连串人，再一次回到梦中。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几百年，上千年，久到那些名字只存在记忆之中，早就没有所有人的消息，而风吟，也早已不是什么风吟真君。

洗漱之后，将一碗鱼食倾倒在水池之中，看着红鲤竟食，风吟不由得痴了。

“东家，新货到了，您是不要是去前厅看看。”门口的小厮快步跑来喊着。

“我就不必去了，你让两个掌柜去验货就好。”风吟随口答道。

丝绸店的东家，当年在梵山客栈，不过是拿来欺骗众人的身份，许多年后，竟也不知不觉，成了风吟在这俗世之中的一个身份。

“这算是大隐隐于市么？”风吟自言自语，而后摇摇头苦笑，似是自我否定。

“东家，您说什么？”小厮怕是漏了东家的吩咐，小心的问道。

风吟未置言语，抬头望天，沉沉阴云，恰似许多年前的那一天。

“今天是乞巧节吧？”风吟问道。

见风吟终于开口，那小厮舒了口气，道：“是了，东家，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东家您过去了。”

小厮来府上没有几年，但也知道他们的老爷在每年乞巧节的时候，都会有一番祭拜，然则祭拜的是谁，却无人知晓。

“算了，都收了吧，今年，明年，以后都不必祭拜了。”风吟平静的说道。
“啊……是……”小厮应声而去，而风吟看着天空的阴霾，远处山谷氤氲雨气，淡然自语。

“相忘于江湖吧……”
言讫，手中瓷碗跌进水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