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系列】浣沙溪畔浣纱女 何以落在君王家

阿大

公元前494年，越国攻打吴国，吴国大败越国，越王勾践求和请降，并在范蠡陪同下到吴国为奴，忍辱求全三年，终得吴王夫差信任，释放回国。

回国后勾践一心雪耻，听从众大夫建议，于民间挑选美女。范蠡跋山涉水，在浣纱溪畔寻得双姝西施、郑旦，带回宫中授以礼仪，习以歌舞，三年学服，勾践便将此双姝进献吴王夫差。

夫差得二女，甚是宠幸，伍子胥屡屡进言，二女乃是越国企图迷惑夫差之手段，夫差并未听进，却渐渐有了一丝想法。

一日里，春日和煦，吴王夫差与郑旦同游于郊野，见丘陵山茶烂漫，团团锦簇绚若云霞，甚是喜爱，不禁命随从勒停马车，二人置身其间赏玩茶花。

吴王夫差

本是行车途中不经意撩起车帘向外望了一眼，却见这丘陵之上各色花朵点缀，露出春日美景无边的痕迹，就如同色彩澄鲜的风景长卷一般。

这飘飘渺渺茶花的香气，就已经很使人的心神荡漾了，哪里更兼许多声色的诱惑。
此刻就连这车马颠簸的一点疲意也是一扫而空。
“停车。”

相携身侧美人置身于这无边风光之中，不由心怀大畅，偏这秀色看上去又是如此的谐和而丰致，仿佛老天特意造出来让人沉醉一般，不由大加赞赏。

郑旦

香气馥郁，看见满山满园的茶花，也顿觉心驰神怡，随着吴王从马车上款款而下，轻抚一朵胭脂色的茶花，清风吹缓，发丝微乱，环佩作响，想起往事，不由得莞尔轻笑。

吴王夫差

随着身侧美人一声轻笑，不由侧目，只觉这微微凉风，融融斜阳，带起的山色落蕊也尽数无声摇落在她身周。

而这些波光落花，似乎都被她这一笑所笼罩，在脉脉的频率中，配合得了无痕迹。

伸手与她一道轻抚那朵胭脂色的茶花，忽而开口：“你喜欢吗？”

郑旦

吴王的声音打断了自己一刹那的分神，忙回过神来，无措的收回手，略一低头，又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望向吴王的双眼，轻轻的点了点头，“恩，是的，妾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美丽的茶花了。”

吴王夫差

“寡人见此美景亦甚是喜爱，但寡人更觉得，好花当有美人赏才不失其绚烂。”
袍袖轻拂间，那朵山茶已被轻轻折下别在郑旦发间，整个动作轻的似若无痕。

他并非是没有看到郑旦方才那一瞬的失神，但他是王，他只需审视眼下的一切，用力量来说服万物听从，而默然伏首在他沉静的意志前面。

“送给你。”
所以只要她喜欢，他就给。

“天下万物，只要你想，只要我有。”

郑旦

鬓发间猝不及防的多了一朵香花，不敢相信的反手去摸，触碰到润泽瓣蕊，似乎还留有夫差掌中的清冽，微微一怔，又听见夫差所言，心绪也染上了一层胭脂色，只是在他面前不敢太过肆意，低头在他望不到的地方双目流转，闪过一丝羞赧，又抬头望向吴王，又抚向发间那朵茶花，望向吴王，“真的吗？”又想到了什么，嗔道：“陛下骗人。”

吴王夫差

“哦？”
郑旦的反应倒是有些在自己意料之外，只要她愿意，他甚至可以为她阻挡了所有的红尘与风雨，给予一个女子所有的梦。
但他却也并不着恼，嘴角浮出一个淡淡的笑意，神色也温和起来。似乎就连风中的那一丝微凉都一扫而空，随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那你说说，寡人哪里骗了你？”

郑旦

凉凉的风卷着香气拂过脸庞，好像刚才的男子扬起的手，挨近自己鬓发的味道。恍惚间，他温润的笑颜也随着这遍野的茶花一起绽放在心中。时光静好，是战国乱世中与世隔绝的桃花源，草色氤氲，让自己暂时忘却了彼此的悬殊的身份。

“是妾一时失言，望陛下恕罪。妾只是觉得，陛下只是对着眼前美景有感而发，恰好身边陪着的人是我，但是春花秋月各有美景，如果下回陛下又看到更美丽的风景，身边的人却不是我，陛下的承诺，会不会对其他人再说一次呢……除非……”

声音渐小，说到最后二字，细如蚊呐，终于还是低头不语。

吴王夫差

微微含了笑听她讲，心中却是不以为忤，因为在自己心中，作为王，又怎会吝惜于给一个女子的承诺与庇护，一旦承诺，君无戏言又怎会失信于她。
再次伸手却是轻抚过她的发间，似是安抚又似鼓励，略一俯身双目去寻她低下的眉眼，定定地看着眼前佳人，缓声道：除非什么？

郑旦

低头不语，却能感受到他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靠近，待他俯身才抬眼望去，正对上他似是安抚又似鼓励的眼神，于是也慢慢抬起藏在袖中的手，只是刚刚触及他的袍带，忽然想起眼前的男子是吴国霸主夫差，手指又握起缩了回去。眼睛不安的端详了一番他的脸色，确定他的温柔没有对自己消失之后，这才鼓起勇气又伸出手，轻轻覆在他停留在自己发间的手上，又将脸挨在他的手边，侧着头，闭上眼睛说：“除非陛下就算是骗我，也永远骗下去，不要让我醒过来。”

吴王夫差

郑旦的话再一次让自己有些出其不意。
片刻的怔愣间，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没有，但他的神色并不冷淡，甚至有几分慵懒。
“寡人曾闻白鹤鸣于青岚之上，而当时只觉天地之理，已穷于此，今日见此情此景，方知寡人着实错了。”
许久，才收回手掌，轻轻托起她的下颚，一字一句，虽柔和无比却也掷地有声，不容置疑：“天下之大，造物之奇，一人一世如何看透?然此间风月，已铭刻寡人心中，今日一诺，自是君无戏言。越王勾践，寡人亦允其归国，不再追究。对敌人，寡人尚且能够一诺千金，对爱人，为何不可?”
许是因她闭着眼，所以看不到自己此刻眼底一些若有似无的光。

郑旦

听到越王勾践四个字，心中一悸，任吴王夫差托起下颚，手指握拳轻颤，仍是闭目不言，似是不愿从一场好梦中醒来。

阿大

吴王夫差与郑旦在花间私语，随侍与护卫散在四围小心护卫，没有夫差的命令并不敢靠近一步。
春日明媚，花香馥郁，一切都是如此让人沉醉，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之后破风之声乍然响起，夫差方一抬眸，就见一道刀光迎面而来。
“大王小心。”一把短刃从其中一个侍卫手里射出，击飞劈向夫差的匕首，见一击不成，一个黑色人影从花丛中蹿出，动作迅疾如闪电，手中长剑已刺向夫差。
离得近的侍卫一拥而上，夫差与郑旦踉跄后退，霎时与刺客隔了开去，而远处侍卫来不及护卫，一时之间二人身边只余两名随侍，再无他人保护，若有人抓住这一瞬之间刺杀，吴王夫差想必只有束手就擒。

郑旦

侍卫的一句大喊，把自己从梦中惊醒，周遭护卫一拥而上，急促的脚步声，兵刃既接的铿锵，都时刻在提醒着自己，漫山遍野的浪漫花朵，并不是美好乐土，此刻身处乱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时时刻刻都充满着饥饿、流血、牺牲。

恍然如梦，又从梦中醒来，环顾四周，身边只有两名手无缚鸡之力的随侍，机会，总是在意料不到的时刻降临，而也总是转瞬即逝，不容片刻踌躇。

伸出拔出发髻中一只闪着寒光的长簪，这只银簪的把柄处被打磨得像针一样尖锐，手腕一拧，回身翩然而动，一道银色的光，也在吴王夫差的胸前飞起。

他会退，长簪也能进，只要自己的动作够快，今天之后，就不必忍受更大的痛苦。

所以不想缓，也不能缓。

吴王夫差

脸上的神情渐渐阴沉，目中的阴冷也如均天雷裂般奔发而出，这一场行刺竟是早已安排好一般。

他的目光只是冷冷的扫视着那名刺客，而并未看向身侧那点银芒在瞬息间的闪现，此刻若是因避走刺客后退或是逃走，想来那点寒芒已然划破了自己的胸口，但偏生他只是突然握住了郑旦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自身却跨前一步，仿佛想替她将外界的一切狂风暴雨隔绝。

就算在强敌环伺中，就算再仓皇狼狈，他的威严仍不容半点侵犯！
他的目光炽烈，好似随着剑影刀光和漫山落蕊蒸腾而起，化作长虹，贯穿了整片天空。

显然，这不合规矩，在这种随时可能因危险而毙命的时刻，吴王夫差却选择站在了一名女子前面。
但总有一种人，会成为天下的王者，他们如朝阳一样升起，多重的云都遮不住。这世间的规矩，却不是为他们设立的。

郑旦

然而不得不缓，因为夫差并未如同自己预料一般闪避后退，反而伸手将自己一带，等自己定下神来，已然被他护在身后，踉跄一步，急急收势，差点扑在他身后。

这时本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好时机，夫差将在自己拦在身后，全然被眼前的刺客所吸引，背后空门打开，周遭没有护卫，这样的好时机，转瞬即逝，不容错过。

但是目前的处境，却让自己觉得好生讽刺。夫差如果知道，自己保护的女子，竟想要他的命，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后悔，刚才的一番情意。

天下万物，只要你想，只要我有。

如果他知道，我想要的是他的性命呢，他还会如此云淡风轻吗？适才的温柔笑容，以后再也无法见到了。

对不起……

但愿来世，你我不生于乱世，不长于吴越……

双手紧握长簪，就要朝他脊背上的命门刺下。

阿大

战局紧张，众人只道那刺客被团团围住，再无还手之力，不想，真正的杀招却在另处。
一道潜伏已久的身影从花丛中弹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吴王夫差。
眨眼间，已到他面前。

郑旦

杀意凛冽，一道身影陡然突起，森然的朝吴王夫差而来，掀起一阵气劲，带起自己的一缕青丝。

忽然，一朵茶花从自己鬓见掉落，润泽的花瓣划过手背。明明是自己练过的最简单的劈刺动作，竟被这朵花的坠落惊的戛然停滞。

变中有变，只在电石火花之间，那道从旁斜出的身影，也带着逼仄的寒芒，以银河落九天的姿态，挨近了眼前的人。兵器和血肉的碰撞，即将绽开腥热的图画，他已是无路可退。

未加思量，手腕一翻，银簪潋滟，飞掠出去，反手打在杀手胸前，行云流水，竟没有片刻的迟疑。等到自己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什么，才如梦初醒，呆立原地。

阿大

刺客并未想到吴王身后的女子居然会武功，此一击击出之时已是不留余地全力以赴，周身全暴露在郑旦面前，不及回护，银光没胸而亡。
周边侍卫已回防在吴王身边，将其保护得滴水不漏，余下那名刺客本与侍卫缠斗，见大势已去，竟当场横剑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