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初见四之玉龙寂寞秋江冷（润锦）

宁夜

锦觅受月下仙人所托，送红线锦团给天界仙姑，途径彩虹桥，只见此处夜幕深重，柳枝吹拂，萤光闪耀，寒潭清澈，兼有星子划过天空，掉落潭水，激起一阵涟漪，惊叹美景之时，望见寒潭之畔，有一条月华粼粼的鱼尾。

润玉

布星归来，踱过虹桥，璇玑宫已不在远。仰头望着空中皎皎月轮，脚步渐慢，手掌垂下，落在身侧魇兽头颈处，感受到在掌中轻轻蹭动的温度，唇角不觉泛起一缕微笑，略略低下头，柔声道：“你也不想现在就回去，对不对？那咱们就在这里待上一会儿。”

缓步行至寒潭之畔，撩起袍角，席地而坐，随手一招，魇兽便小跑了过来，呜呜低叫两声，乖顺地伏在膝上。手指埋入魇兽头颈毛发，轻轻摩挲，慢慢吁出一口长气。时值夤夜，皓月当空，无人相扰，亦惟有此时此地，魇兽为伴，心神方得片刻安宁。不再去想诸多纷扰之事，双目微阖，以手肘支撑，倚住潭旁巨石，只欲小憩片刻。

许是夜风正凉，月色正好，不知不觉中，小憩转为深眠，龙尾真身渐显，蜿蜿蜒蜒，沉入潭水之中。

锦觅

自小与水镜中的斑斓为伴，即便是更深露重之时，亦有花香入梦，虫鸣萦耳，以为那便是世间最美好的景色。此刻骤然在这彩虹桥下看见盈盈寒星遍布，冷冷潭水涟漪，星与水的光芒交相映射，夜幕之下闪着连绵的蓝色幽光。心中正惊叹着这一奇景，又看见河畔有粼粼晶光。走近一看，只见幽深的潭水下有一条漂亮的尾巴蜿蜒盘桓，不禁呆呆自语道：“好美啊…”

润玉

夜风习习，带着陌生的低语掠过耳畔，自幼在天界便无一刻真正坦然入眠，虽在沉睡之中，这些微动静却已足以让自己惊醒。倏然张目，掌下不觉微沉，原本熟睡的魇兽霍地跃起，一个阻拦不及，便见它向对面之人冲了过去。

宁夜

魇兽警觉生人靠近，猛地向锦觅扑去，锦觅躲闪不及，被撞个满怀，头上锁灵簪掉下，仙子真身显露。

润玉

“魇兽，回来。”眼中闪过一瞬惊异，不着痕迹收起龙尾，拂袖而起，呼唤魇兽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严厉。见它乖乖回转，方举步上前，歉然拱手道：“小兽怕生，无礼冲撞仙子，并非有意冒犯，望勿见怪。”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簪子，双手奉还给对面女仙：“惊扰之处，小神代它赔罪。”

锦觅

尚来不及看清那条漂亮的尾巴归属何方仙人，就被一只亮晶晶的小兽扑跃而至，躲闪不及被它撞掉了锁灵簪，一头流云青丝倾泻而下。
心中倒也不以为意，饶有兴味地对着这只龇牙咧嘴示威的小兽左看看右看看。只见它双耳细长，眼睛明亮，皮毛像锦缎一般柔顺漂亮。脑海中正快速搜索着老胡的《六界物种大全》，就听见一清冷声音将它唤回。
抬头看向发声处，见一俊美仙人捡起地上的锁灵簪，双手递回。忙接将过来，笑着道：“无妨，无妨。仙官这小鹿长得着实可爱，想必颇费了些心思喂养吧？”

润玉

见她并不追究，反而称赞魇兽可爱，落落大方，全无勉强之色，神情一松，亦是微笑起来，轻抚魇兽头顶：“若是知道仙子这样夸赞它，这小家伙定要得意了。它随着我，虽然有时顽皮了些，平日里却一向很听话，也不用我如何费心。说起来，倒是我亏待了它也未可知。”

谈笑之间，整了整衣袖，重行见礼：“小神润玉，尚未请教仙子名讳？”

锦觅

“不敢当，不敢当。”见这仙人彬彬有礼，与那只乌鸦，哦不，凤凰，还有狐狸叔叔全然不同，平日散漫惯了的自己也不由得挺了挺腰骨，微微欠身回道：“在下只是花界修炼的一只葡萄精，尚未入仙籍，名唤锦觅。”
又想起水潭之下那条漂亮的尾巴，粼粼晶光与《六界物种大全》中的鲤鱼尾麟倒有几分相似，想来这位仙官定是一条修炼成仙的鱼了。小小鲤鱼，修炼成仙着实不易，在这百兽仙宫中怕是不受重视，才在这漫漫长夜孤身放鹿。月老狐狸仙常训的男女相处之道中，有一条便是女子应时常夸赞男子，念及此又拱手称赞道：“小鱼仙倌的尾巴可真是漂亮啊！即便是花界百花齐放，与之相比也失了颜色。”

润玉

小鱼仙倌？还有……尾巴？

一怔，抬眼望向锦觅，那张面庞上，没有嘲讽，没有阿谀，一字一句随口而发，随心而出，虽未见得体，却出于挚诚。

没来由的，有久违的暖意自心底浮起，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柔和起来：“原来是锦觅仙子。天界诸般花朵，皆为法术所化，真正花界百花齐放的胜景，润玉尚未有缘一睹，蒙锦觅仙子谬赞，实在惭愧。”

顿了一顿，道：“不知仙子来到此处，是为何事？可有润玉能效劳之处？”

锦觅

天界因先花神故去而再也无花之事，之前听狐狸仙提过一二，此番又听小鱼仙倌说起，更觉十分可惜。
又听他问话，这才想起途径彩虹桥本欲是给各宫仙姑送红线，于是晃了晃手中的团篓，“锦觅受月下仙人所托，正是要去给仙姑们送红线。”
据说这红线只能系人间的姻缘，对天界众仙却是无用，仙姑们求红线也只是为了讨个好彩头罢了。心下对小鱼仙倌的谦恭礼貌颇有好感，便从团篓中拿出一根红线递与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道：“既然有缘与小鱼仙倌相识，锦觅便以红线赠之。小鱼仙倌日久经年放牧，虽然小鹿可爱，但未免显得冷清，若能再有一良人相伴，就更加锦上添花了。”

润玉

自己早与水神长女有婚约在身，虽然水神与风神迄今尚无所出，但总不过迟早之事，纵然叔父月下仙人这红线有千般神通，与自己总是无甚干连了。只是自家事自家担，眼前这小仙子拳拳好意，却是无谓累她扫兴失望，于是含笑伸手接过：“如此谢过锦觅仙子。今日仙子有事在身，当不便久留，此去不远便是润玉居处璇玑宫，仙子素日若有闲暇，不妨前来盘桓一二，润玉恭候。”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不曾与人这样轻松地交谈过了。无利以图，忘机相对，于自己而言，似乎是一件太过奢侈的事。然而这名为锦觅的小仙子却仿佛有一种特别的能力，能让人不知不觉便放下所有戒备和机心。脱口相邀，亦是这么多年来破天荒头一遭，话一出口，自己也有些愣怔，眼睑微垂，将红绳仔细系上手腕，再抬眼时，刚刚的些许异样神情已消失无踪，只余温和笑意：“锦觅仙子，后会有期。”

锦觅

“一定，一定。那锦觅先行一步，不打扰小鱼仙倌放牧了。”想到众仙姑还等着自己派发红线，忙用锁灵簪将长发绾好，匆匆离去。

宁夜

彩虹桥边，温润少年伫立风中，衣襟飘洒，和魇兽一道望着来者背影逐渐远去。这时，锦觅不识他是夜神大殿，润玉也不知她便是和自己有婚约的水神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