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决裂二之逆鳞海岳寒（润锦）

宁夜

旭凤已为魔尊，和穗禾婚期将至。一夜，旭凤正于案牍前批阅公文，忽然体内一股寒凉升腾，手指僵硬，继而扩散全身，半边身体也麻痹起来，正在案前陪伴的穗禾大惊，上前扶住旭凤。旭凤原形本是火凤，最是畏寒，体内竟有无名寒毒，穗禾马上联想到锦觅所用的九转金丹，料定问题出在其中。而锦觅身边，最容易在九转金丹中做手脚，和最不想旭凤复活的人，就是润玉，于是穗禾前往天界，找润玉对质。

润玉

注目手中卷宗，事无巨细，一一翻看。偶尔沉吟，提笔于旁批下数行小字，目光便又掠向下一处。

夜已深沉，但长年布星，此时并不觉疲惫。与觅儿大婚在即，许多政务届时势必暂作搁置，眼下能多处理一桩，便少耽搁一桩。

不知不觉一册卷宗批阅已毕，方伸手取下另一册，案旁烛火忽尔闪烁不定，映得脸上神色亦是忽明忽暗。左手卷宗未释，右手一拂，淡蓝流光向那盏烛火之畔疾射而去。

宁夜

润玉弹指过处，烛影闪动，一团紫雾骤现，烟敛雾散，羽霓紫裳飘动，正是穗禾趁夜来访。

润玉

眸光一暗，随手挥出，大殿门户无风自动，合作一处，将殿中与外界隔开。

“公主深夜来访九重天，不知有何贵干？”

穗禾

上次见他，还是大婚之时，他和锦觅华服金冠，一个逼宫谋反，一个手刃旭凤，一个罔顾骨肉亲情，一个冷血无情，不眨眼的从背后一刀穿过表哥心脏。如今润玉已是天宫主人，大殿之中，倒没有想象中的繁花似锦，春意盎然，还是清寒寂寞。

见润玉闭上宫门，并无刀戈相向，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他知道自己为何而来！

按捺住内心翻覆的情绪，并不向前踏出一步，在烛影中开门见山:“表哥体内寒毒，是你做的手脚？”

润玉

“哦？已经发作了吗？”眉头微挑，手中卷宗平平展开，话语之中淡淡的似乎不以为意：“以他修为，区区寒气，当不致伤筋动骨，他自己尚未必在意，旁人又何必如此担忧？”

穗禾

“你！”见润玉冷酷如斯，愤懑满腔，可想到来的目的，只得按下恳求:“你已经大仇得报，一统天界，权势、佳人尽在掌中，可表哥惨遭背叛，失去至亲，永离故土，难道就不能看在往日情分上，给他解药吗？”

润玉

不意这位鸟族公主为了旭凤，竟肯按下性子，对自己低声恳求，微微一哂：“你对他……倒是一片真心。本座奉劝公主一句，好好地嫁给他做你的魔尊夫人，莫要贪多务得，节外生枝，到头来竹篮打水，只落得一场空欢喜。”

穗禾

润玉话中有话，不禁让自己心中一紧，莫非……还是试探道:“你这是何意？我和表哥婚约已定，又如何会节外生枝？”

润玉

“有些事，旭凤眼下并不知道，若他知道了，是否仍会应允与你成婚，只怕大有值得商榷之处。至于是什么事，公主心知肚明。”

提笔在卷宗上写下数字朱批，并未抬头：“你说，若他知道你来寻我要寒毒解药，是否会有些疑惑？”

穗禾

润玉几番暗示，电石火花之间，一些不通的片段犹如拼图完整了起来，穗禾一惊，向前几步，指着润玉道:“是你！为何锦觅会如此笃定旭凤是凶手，除了琉璃净火，还有人从中引导！我一直想不通，纵然锦觅怀疑表哥，以表哥之赤诚，她怎么忍心痛下杀手，一定还有别的证据指向表哥，有人制造了其他的证据，才让她深信不疑！”

润玉

“公主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委实令人叹为观止，较之废天后，只怕更是青出于蓝。只不知除了这份本事，你那位姨母，还传了你些什么？”

终于停笔，目视穗禾：“水神为琉璃净火所害，有这本领的，只有废天后与旭凤二人。事发之时废天后身在毗娑牢狱，要疑上旭凤，那是半点不奇。倒是公主，向来对觅儿并无什么亲近之意，如今却断言她并非自己寻到证据，存心要杀旭凤，而是为人引导。能将这‘制造’二字一口咬定的，除了旭凤自己，还会有谁？”

盯着穗禾面庞的目光略略向侧移了几分，一丝冷笑自嘴角逸出：“你与旭凤日日相对，他可曾问过，你耳后这凌波掌疤痕，是从何而来？”

穗禾

听出润玉话中之意，收住即将出口的质问，突然明白这乃是一场平衡博弈，自己和润玉互相洞悉了对方做过的事，但是真相一旦出口，就是一场鱼死网破，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他需要锦觅，我需要旭凤，我们不应是针锋相对的敌人，反而是应该互相掩护的队友，何必伤人伤己，自毁前程呢？

想到此，穗禾唇角微扬，对润玉道:“说的是，大概女人本性多疑，加上我婚期将近，容易多想。不过不管你信不信，我也要在此澄清，姨母生性刚烈，毗娑牢狱不一定能困住她，还有我耳后的凌波掌伤痕，是水系法术所致，鸟族水族本就势不两立，我灵力不济，带兵征战之时受伤原本也不值得奇怪，表哥如果问我，自然也是实话实说。天帝婚期将近，穗禾夜访，不过代未来夫君在此提前祝贺，愿同此心，祝大婚顺顺当当，和和美美。”

润玉

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彼此。”

有些话，点到即止；有些事，适可而止。

随手将卷宗翻过一页：

“慢走，不送。”

宁夜

穗禾化成一缕紫雾遁去，仿佛从未来过，润玉也继续批阅公文。而这一幕，被殿外一双夹杂着痛苦和震惊的眼睛全部看见。

锦觅

诺大的璇玑宫，一如既往的素雅无瑕，却第一次让人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那日旭凤复生后，回到天界祭拜先天帝天后，与润玉对峙时，他曾说：“人人都道天宫是最好的地方，却不知这里多少魑魅鬼蜮，噬不见齿。”彼时竟不知，他这句话，却也应验了自己。
双眼怔怔地看着那个一如既往修长单薄，此时却十分陌生的身影，本就因失眠而疲惫不堪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惟有穗禾的那句“表哥体内的寒毒”猛烈冲击着神识的每一缕每一寸。
到头来，竟然又是我害了旭凤？

“呵呵，”麻木地笑着，挣扎着走向他，双眼却渐渐充布血色，“解药在哪里？”

润玉

“觅儿？！”陡见锦觅踉踉跄跄地走来，双眼泛红，脸色竟比前几次负伤返回之时还要差，一惊站起，推开案上公文，快步向她走去：“你怎么来了？你在说什么？”

离她愈近，她眼中神色便愈见清晰，心中泛起莫名的寒意，却强自压下，伸出手去，想要将她双手握在掌中：“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来？”

锦觅

侧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疲惫地闭上眼睛，“天帝陛下，我成全了你的所有计划，不必再对我虚与委蛇。”
小鱼仙倌，你我之间，何须遮掩。
“刚才你和穗禾的对话，我全部听到了。所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解药在哪里了吗？”

润玉

她听到了，她都知道了。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四肢百骸被刺骨的冰冷缠绕，仿佛幼年时的梦魇再度降临，整个人动弹不得，似要在这慑人的寒冷中生生窒息。

良久，方深深呼出一口气，喉中迸出的却是几乎连自己也辨不出的沙哑声音：“无论我说是什么，你都会不计代价去替他取，就像你取玄穹之光……是不是？”

锦觅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听他提起玄穹之光，终是念着他为了救自己折损的一半仙寿，蓦然睁开眼，定定看着他。
你我之间，也许更需要一个清清楚楚的了断。

“如果天帝陛下这么恨旭凤，为什么不直接将九转金丹销毁？还要如此曲折地托我之手，将这份寒毒送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