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王复苏】白草折谢冰城密谈帖（其他人请勿回复）

白草折

被喝茶。

谢冰城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在下姓谢，谢冰城。号白烛。”

白草折

“原来是你，失敬失敬！”想起论坛上白烛的犀利言语，倒是和平时谦和稳重的谢冰城判若两人。

“白草折，剩下的教授你都知道了。”偷瞄谢冰城的表情，解释道，“我真的不是贪杯才误了事的，那个姓陈的拾荒人，还没吃饭，我就顺手给他弄了点吃的……”

说到后来觉得再解释也是多余的，郑重地躬身道歉：“对不起，我会尽量把他救回来的。”

谢冰城

笑了笑。“对于池子，你知道多少？”

白草折

发现对方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知是不是还在生气，也不敢太过放肆，有问必答：“只是知道点行话，买过几次东西。”

谢冰城

白草折 发表于 2020-5-25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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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喝茶。
“杏子沈百惠，鬼头杨澧，白烛谢冰城。”
“凉池可以说是我们三个人的。”

“杏子要接孩子回家，她和鬼头与我有恩。现在人丢了……说实话，责任在我。”

白草折

“怪我怪我，接任务的时候本来就不应该分心去管别的闲事。”看着谢冰城低垂的头顶，只觉得头一次见到这张脸时候那种心痛的感觉又回来了，“我知道万一金柏奕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赔不了什么给你们……现在说什么也是晚了，但是尽我所能，我必尽力补救。”

不错眼珠地盯着谢冰城的头顶，等他抬头。

谢冰城

“杨澧已经死了。那只猫不能是他。”
“阿真一直陪我到最后，出现在老宅里的更不可能是真的。”

“可笑我一直以为一切都在掌握，想着给那个孩子一点磨砺也好。”

慢慢抬头。

“白先生……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白草折

四目相对，平素的不着调鬼心眼全都用不出来，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有什么想要的？

遗……言吗？果然是食物链顶端的黑市老大。

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其实我……”想要个好评？还不想死？调侃的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原本自己一直没什么所求，只是既不想去无间地狱，也并不想转世投胎，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在人间混迹，冷眼旁观各样悲欢离合，只做一个过客。

这时候突然被问起，努力动脑想了想，那亭中的小童，船上的木质人偶，房中的微雨双燕，还有面对这个人时，一直挥之不去的那种心痛……

“我想知道，我和客人你以前——认识吗？”

谢冰城

凝视着白草折，并没有直接回答。
“听个故事吧。”

“我的前世，是一个百无一用之人。唯幸生在朱紫之家，尚能苟且存身。整日病痛缠身，不能为文，不能为武。上不能报高堂，下愧对发妻。全部生活，都仰赖他人照拂。匆匆一生，累人良多。”

“朱典真，是自幼伴我左右的书童。”
“我死之后，留在地府，偷偷找他的生死簿，想知道他后来怎样，又到了哪里。”
“我没有找到。”
“他就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一直在找。”
“便是假的，也好过没有。”

白草折

这故事……没来由让人心里痛得更厉害了些，那些自己从来不想追寻的过去，好像突然一下子涌到了眼前，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窗纱，就算是不想触碰，也依稀可见对面的景象。

想到那些房间中的东西，那个反复出现的“陶典真”，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说话的声音甚至有些干涩：“我……”

是我吗？

为善的是我，作恶的是我，护人一生的是我，遗害百世的……也是我？

突然手足无措了起来，甚至想要逃离面前人的眼神，踌躇良久，喏喏地开口，依然是道歉：“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谢冰城

盯着他的脸，不敢错过一瞬，在他急促的呼吸中，在矇昧昏沉中几乎已经看到了那一线灵机。

但，不记得了。
他说他不记得了。

四百一十七年的漫漫时光，他离开了他，从此做了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再也没有来看过他一眼。然后，他说他不记得了。
四百一十七年的漫漫时光，他离开了他，从此茫然无措任人摆布驱策，只为自己留了一点念想而已。这样的每一天，他都记得清楚。
——清楚到现在，就像个笑话。

一瞬间心丧如灰，浑身的力气被狠狠抽去，只留下空壳，被风一吹，就能散去。




“好。”
“不记得了，就不要再记起来了。”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还不等说完，就已经泪流满面。

白草折

“哎？？你，你别哭啊！”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凑到谢冰城身边跪坐着给他拭泪。

那泪是凉的，手指碰上去却烫的人生疼，那痛楚带着些微的酸胀，顺着指掌手臂一路蔓延到了心里。虽然毫无记忆，但一路的线索，再加上谢冰城的故事，也足以让他拼凑出一个清晰的认知。

他是他寻找的那个人。“便是假的，也好过没有。”的那个人。

原来……不是怯懦啊！

周围有的人在追寻，有的人在放逐，而他只是在逃避。他一直以为那是魂灵深处源自本性的怯懦，让他畏惧永坠黑暗，也畏惧重获新生，他带着从不敢与人言说的胆小，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斩魂使的排名，假作肆意洒脱地行走在世间，百年之后再一个百年。

原来并不是这样，他是在等待。带着被抹去记忆的魂体，牵着与前世的最后一点联系，日复一日地等待一个未知。

现在这个未知出现了，是谢冰城。他的寻找可能比自己的等待更加漫长，他的心情也肯定比自己的更加煎熬，要多深的绝望，才会难捱到让一个这样冷静自持的人泪洒当场？

他不知所措，不知怎样才能安慰谢冰城，他试探着伸出手拥抱他，但他的身体没有温度，并不能给予温暖，这让他第一次开始嫌弃自己的身体，开始向往重生，也许，是时候了……

“我可以记起来的，你……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可以全部都记起来，你相信我！”

即使在那之后，他可能不再是他，但那是他唯一能提供的补偿。

谢冰城

他是在做什么？是在给自己……拭泪？
那我呢？我是哭了吗？
真糟糕，这具身体什么时候还有这种功能……咬着嘴唇偏过头，想躲开这样的不堪，又忽然被小心地抱住。
一时愣神。

不同于那个“阿真”的怀抱。
没有温度，没有气味，安静的肌肤下面没有血脉在奔涌，没有心跳可以传达。
他却恍惚感受到了某个极远又极近的震颤。
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却又好像是分出了一份，执迷不误地跳到了另一个胸膛里。

不由自主地回应这个拥抱，把距离一点点收紧，好把丢掉的心跳找回来。

记不起来，也没关系。
让我来告诉你，全部都告诉你。

“我叫俞照邻。”
“祖籍江西临川。家父讳承之，嘉靖三十九年二甲进士，官至礼部尚书。”

白草折

回以拥抱的是另一个拥抱。

有一瞬间，白草折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曾经远离自己百余年的体温、心跳，在两个人逐渐收紧的距离里，慢慢共享。

白草折闭上眼睛，感受着谢冰城分享给他的，短暂却珍贵的生命，满足地叹了口气。

美好的东西大都短暂而脆弱，也因此更值得珍惜。绯樱白雪，虹霓云霞，他见过许多稍纵即逝、不能被人拥有的美景。驿寄梅花，鱼传尺素，他也听闻过无数值得称颂的感情。

而他蹉跎百年，所求不多，只是微小的一点美好。若是有腮边一点泪珠为他而落，就算是即刻赴死，也再无遗憾。

上天何其厚待他，那个为他流泪的人，从一开始，就一直在。

而这个人，愿意与他分享生命，以其能够给予的各种方式。

轻抚着谢冰城的背，等着他情绪渐渐和缓下来，接着，听他讲述他们曾经的旧事。

没有波谲云诡、惊心动魄，只是朝露星河、由早到晚，相伴相依、由生到死。那其中的隽永蕴藉，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得到。而他从谢冰城的讲述里，感受到了。

他想起那间屋子里的那一幅挂画。画成的时候，俞照邻只怕已经不在了，那画上才能落下陶仲炆的名字。

还有题字……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两人之间沉寂了片刻，白草折突然开口，解释似的说给谢冰城听：“我的武器，枪叫微雨，刀合称双燕。”他松开手臂，扶住谢冰城的肩膀，四目相对，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认真与诚恳：“我虽然忘了，但是这里记得。”

他捂住胸口，那个位置，现在没有心脏，但它的跳动却似乎从来没有停止。

谢冰城

贪恋地停留在了怀抱中。

微雨……
双燕……

白草折武器的名字却忽然惊醒了他，那是他的武器。他是斩魂使。
不需要调取数据，他的资料已经在他的脑海里。
1864年入职，排名第七。
武器“微雨双燕”。

即使是地府，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斩魂使是什么。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地府目前在职，为13,761位斩魂使。
当前每年的末尾淘汰率设定为3%……这个数字在百年前曾经是更为严酷的10%。
而任务死亡率。四百年来最高的一年，是37.2%。

——这里面的每一个阵亡者，都曾由他亲手销号。
——这里面的每一个淘汰者，都是他亲手打入的深渊。



嗓子忽然干涩不能言。谢冰城慢慢地脱离了那个让他难舍的怀抱。

“再重新介绍一下吧。”

“你好，斩魂使白草折。”
“我是俞照邻。前，地府考功判官，俞照邻。”

凝视着对方疑惑的眼神，一字一顿，熟极而流地往下解释……

“斩魂使绩效系统，是我负责设计、实施与维护的。充分利用了原本的镇魂令节点网络，开创了……斩魂使数据化管理的先河。得到了地府十殿的一致好评。”
“记功嘉奖，授考功判官。”

……每个字，都在喉头充血的嘶哑中翻滚，然后像一副獠牙，咬合在他自己心上。

白草折

谢冰城的情绪似乎已经平稳下来，松开双臂，与其对视，发现……这情绪是不是平稳的又有点过头了？为什么表情看起来这么的……沉痛？

“照邻……”跟着他重复着这个名字，相对于谢冰城，这个名字辗转于唇齿之间，本能的熟悉。

白草折回忆着那间小屋，直到死亡，陶典真一直住在那里，属于俞照邻的屋子也一直如旧，在那些日子，他是不是也一样等待着？这么想一想，似乎心里愧疚的情绪稍微好了一点。还不算太渣，默默给自己一个评价。

“前，考功判官？”并不在意他说的所谓设计、维护绩效系统，反正自从自己有记忆以来，阴司就都是这个样子，甚至近年来还轻松了不少，反倒是更关心这个“前”，“那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在阴司，甚至成了黑市老板。”

“有人算计了你吗？”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所谓本性难移，他到底也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学不懂豁达大度，更何况关于俞照邻的事情，睚眦必报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谢冰城

睫毛轻颤，挣扎着抬眼，试图在他的眉眼中找到任何一丝恨意。
但是没有。
有的只是满不在乎，和对自己的焦虑。

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是了，他……就从来没有过过别的日子啊。
他不知道自己被剥夺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原本可以不必这样生活，不知道这个囚笼以外的世界……他也是可以拥有的。
所以，他甚至不知道，他应该恨他。

一瞬间只锥心刺骨，却偏偏郁郁难言。
他只能慢慢地把胸口那一腔戾气强行压下。至少在脸上，可以若无其事。

“我在阴司时，因为私查生死簿为都市王所察，受其邀请，加入黑市。随后一直在阴司为黑市提供各种支持，作为交换，都市王默许我用黑市渠道找寻朱典真。”
“十二年前，秦广王借故发动阴司审计，清除异己。我知道自己肯定在他的名单上。而数据库多年来都是我负责，里面漏洞太大，牵扯太广，一旦被查清，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先一步逃到阳界，让他们把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而忽略掉真正的问题。”

白草折

“那你岂不是很危险！”听完禁不住伸手抓住了谢冰城的胳膊，旋即反应过来，讪讪地松开了手，甚至给他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

垂下眼帘，看着谢冰城的衣服，好像那上面纵横交错的花纹突然生出花来，令人挪不开目光。睫毛遮住光亮，眼眸被黑暗笼罩，看不清其中的神色：“你为了找我，付出的太多了，但我甚至不记得你。”

“谢冰城，这不值得。”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也是他百来年第一次有了负面的情绪——愤怒，这愤怒的源头，却是他自己。

他气自己的遗忘，气自己的死亡，甚至为自己数百年前没有报出真名实姓而恼怒不已。那么多的变数，那么多的可能，只要哪怕有一个选择顾虑到了俞照邻，结局都不会这样。

如今，即使谢冰城告诉了自己当年的所有事，但听故事的感动和亲身经历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我至不能回报你情感的百分之一，这不公平。”

“而且，这么危险的境地，你要怎么办？我……”白草折重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也许这双手曾经具有纵横三界的能力，但他却深深清楚，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站在整个阴司对面，护身后的人安然无恙。

他茫然无措，彷徨无依，但有一点坚定却从无尽的绝望里冒了头：我会保护你的，尽我的全力。

这话他不想说，因为那并不是真的为了谢冰城，只是为了安慰自己的心，说到底，还是自私的想法罢了。

谢冰城，真是个可怜人。

白草折从阴影里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谢冰城

“也没有什么危险……”
日常上课，讲学，发论文，研讨会，项目评审，参赛获奖……托沈百惠与杨澧的福，除了偶尔加班，他在人间的日子堪称安逸。

但其实他想说……
再怎么危险，都不可能有斩魂使危险。

“我不用每天接单刷单，不用动不动就去拼命，不用怕受伤了没有人管，不用伺候喜怒无常的客户，不用应对无来由的投诉……”



心头一窒。冲着他惨淡地笑了笑。

“很、很疼吧……”
他忍不住伸手，抚过他新换的脸颊。试图寻找他接受地府惩罚的痕迹。

他明明可以早一点想到的。
他明明可以早早把投诉消息完全屏蔽。

甚至当初……

他明明可以不做这个功能。
他明明可以有一百种方法拖延推脱，直到这个突发奇想的需求被十殿抛在脑后。

白草折。1864年入职。
入职156年中，收到投诉1839个。

“对不起……”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