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乐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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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赋】退场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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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25 14:2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多少故事,转瞬千秋。
请各位演员在此帖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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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26 22: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黑羽公子 于 2022-7-28 15:32 编辑

随着顾漫修的身影跃下城池的那一刻,无尽的血色染红了整个天空,雷光摇曳之中,一团艳丽如花的火焰骤然亮起,瞬间充斥了四周方圆数百里。
西戎、白狄和苏离阕的大军灰飞烟灭,整个嫣城也付之一炬,苍茫大地,尽为焦炭。
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斗。
有的,只是我,南宫驰。
一个幸存者。
——————————————————————
最先赶到的是西戎、白狄的援军,望着眼前的红莲地狱和火焰中若隐若现的身影,他们无一例外的想到了那个传说。
惊雷之战的传说。
游牧民族有时比中原人士更为敬畏鬼神,援兵人数虽多,却不敢妄动。
身处火焰中的我,看着兵强马壮的他们一个个畏首畏尾,胆战心惊的模样,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苍凉,并无喜悦之情,却成了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异族骑兵纷纷策马而逃,生怕晚了片刻,便会被天雷灌顶,死于焚野之火。
待到长安的勤王军赶到之时,大火已渐渐散去,我的一身战甲早已焚烧殆尽,身体也因烈火熏至通红,然而即便如此,我依然没有死。
就这样孤独的站在原本的城门前,一动不动。
勤王军面面相觑,他们也想起了那个传说。
十六年前惊雷之战后,南宫珏的传奇广为流传。
十六年后,南苍战神南宫驰,再一次震动天下。
南宫家的血脉,莫非是真龙转世,所以无惧天火焚烧?
谢千傲的援兵是第三天到的,他来之时,大火早已灭了,原本花开满城的所在,此刻只余一地焦土,他也从我这里得知了谢无染的消息,这个智勇双全,驰骋沙场,威震东夷的汉子,那一刻哭的和个孩子一样。
大越国君薨,留下遗诏,传位太子高驰,诏书内详述了当年皇帝与南宫珏互换子嗣之事,从而佐证了我的话,似乎只有在涉及自己利益的时候,我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做起事来才会稍稍有些条理。
之后,便是顺理成章的登基。
我站在那至高无上的层层石阶最顶端,脚下万众臣服,“熙和”元年,由此开始。
长安楼更名千秋阁,共绘七十一位于战场之上为国牺牲的英烈。我为顾家、秦家还有南宫家平反,并亲自题赞词,顾苍林位列其首,南宫珏、秦念空、游溟初、谢旭鸿、顾漫修、高世澈、游静好、谢无染、秦冰蓝率众而立,彪炳千秋。
————————————————————————————————
父亲的确教过我,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然而真正坐上那个位子之后,才明白帝王术和兵法一样,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殿下跪着的群臣头顶没有写着忠奸,我得自己去分辨。
各路上书的奏折之中没有标明真伪,我得自己去揣摩。
每项国策发布前都有正反两种声音,我得自己去琢磨。
好累,真的好累。
当皇帝,比当将军累多了。
望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我开始理解高世澈为什么会逃走。
有时我不禁会想,当初脑袋里是浸了多少水,才会想要当皇帝的呢?
“熙和”三年,为了避免重蹈异族围城的覆辙,我下旨迁都入内陆,另立新城。
“熙和”五年,已被任命为上柱国的谢千傲诱敌深入,与邺都外大破白狄,擒杀贼酋。
两年后,我亲率领雪鹰军配合谢千傲千里奔袭西戎,此战不但诛杀了西戎可汗,更收获了叛贼苏离阕两个儿子的人头。
在谢无染等人的衣冠冢前,我和谢千傲以此祭祀,了却了一桩心愿。
之后群臣多次上书,让我要以国事为重,不要再御驾亲征,以免龙体有恙云云。
他们怎知道我半生统帅军马,一呼皆应的治军之乐,然而我也知道他们说的对,我不再是雪鹰军的统帅,我是这个国家的君王,我的安危牵动着许多人的心。
于是,这便成了我最后一次上战场。
在那之后,我便“安定”了下来,在皇宫中做一个皇帝该做的事,只是每到晚上,我在批阅完奏折之后,便会怔怔的望着月亮发呆,文人喜欢称之为赏月静夜思。
自从知道这世上真的有玄法,我猜他们或许在哪里看着我,又或许,他们已经转生在了世上的的某一个角落。
无染、漫修、高世澈甚至秦冰蓝,可能已是嗷嗷待哺的婴儿,然后会在某一天长大成人。
希望这一世他们能够快乐而幸福的生活,不再受阴谋困扰,不再因误会疏离。无论在我在有生之年是否还可以见到他们,无论他们还记不记得我。
这样的生活,真是简单而又充实,连带宫女们开始说我变了,从一个满脸煞气,只懂得打打杀杀的帝王,变成一个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国君。
“熙和”十年,上柱国谢千傲请辞,我以为他把我当成了那个多疑猜忌的老皇帝,于是邀他长谈想要解除误会,他却告诉我,如今西方已定,东夷连番遇搓,实力大不如前,将来定可平定,这些年他很累,如今可以放心的走了,希望我能恩准。
我想了很久,同意了他的辞呈,他这才重新展露笑颜,那一晚,我和他在殿前喝酒聊天,侃到深夜,他对我讲了很多他们兄妹的事情,我看出了他对时光的回忆,仿佛那些点点滴滴的往事,如走马灯般一幕一幕重现于他眼前,来回往复。
在他那双略显浑浊的目光中,我仿佛看到了谢无染、顾漫修、高世澈、秦冰蓝他们小时候的样子,看到他们几兄弟站在一起开怀大笑,看到他们是如何彼此钦慕,彼此追逐,彼此情愫暗生,彼此………………
然后,那双眼睛又一次开始流泪。
我想起那一天得知弟弟死后嚎啕大哭的他,一时间也哽咽了喉咙,他哭了一会儿,醒了醒酒,告退离开,看着他离去时略显伛偻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他已不是当年那个英姿勃发的青年将军……
而我,也不再是驰骋雪鸾山的的南宫兰幽了。
嫣城不在了,我也无意再修一座花城,嫣城的旧址上,重新新建了一所书院,专门收容一些因战祸而失去父母的孤儿,供他们吃穿学习,教导他们成才。嫣儿,你说希望看到我儿孙满堂,我用这个方法,完成了这个承诺,虽然有些取巧,但我的嫣儿那么爱我,肯定不会怪我耍赖的。
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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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群臣轻声交头接耳,工部尚书咳嗽了两声,唤醒了他正神游物外的君上。
微微有些愣神的我尚未说话,一干大臣已疾呼陛下保重龙体,听的我有些好笑。
“朕只是昨天没睡好,稍稍有些疲倦而已,爱卿继续说吧。”
工部尚书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义州、宛城、潇湘的水道已经修葺完毕,新渠亦已建造完成,琼州一带开恳良田亦非常顺利。实行摊丁入亩之后,农民得益良多,纷纷称赞陛下圣明。”
“自从推行养廉银之后,官员风气大有改善,被查办的贪腐人员较之前朝少了四成之多。”吏部尚书随后发声。
“做得好,你们又如何?”我的目光看向了兵部尚书。
“回禀陛下,已经和东夷各部取得和议,以云洛山为界,定下互不侵犯条约。”
我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了户部尚书,
“皇上,自从开通沿海口岸之后,国家贸易足额上升,今年国库较著往年已增加三成。”
长吁了一口气,我的目光约过群臣,望向了远方,口中喃喃道
“我总算做到了……”
“治理天下十五载,算不算政通人和,国富民安?”
“百姓们安居乐业,有饭吃,有田耕,有丝织。”
“我对你们的承诺,算是达成了吧?”
群臣不明所以,以为我是在自卖自夸,纷纷连赞皇上英明。
礼部尚书更是出口成章,什么皇上励精图治,自强不息,大越国祚昌荣,万年永兴云云。
对此,我只是微微一笑,懒得理会。
有些事情,我改变不了,就只能做到不被它改变。
又过了三年,我不顾大臣们的劝阻,从高氏旁支中挑了一名资质优秀的少年作为储君,看着一群老臣以旁支血脉不纯为由苦谏,我暗自偷笑。
论血脉,我身体里流着的血,早就不是高家的了,讽不讽刺,意不意外?
在经过一番测试,确定了我选择的这名少年是一个可以托付江山的人选后,次年,我顺理成章的退位让贤,待新帝登基后,我便放下了凡尘俗事,回到了南苍,回到了雪鸾山那棵海棠树下。
在离开朝堂之后的十年里,我成为了一个寂寞而满足的人。
因为我心里始终怀着某种希望,而人只要有了希望,就可以安然而平淡地生活下去。
“嫣儿,你还在看着我吗?”
“嫣儿,你还在等着我吗?”
“嫣儿,你还在想着我吗?”
躺在树下,望着天空,我在发问,却没有答案,或许发问只是习惯,而答案,早在心中。
十年过去了……
二十年…………
三十年…………
时光匆匆,四季流转,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星辉倾泻,月凉如水。
皎月之中,仿佛又见到当年那一男一女两道人影。
海棠树下,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激起漫天飞花,缠绵共舞。
朦朦胧胧之际,只见日月交替,往来如梭,忽然间,耳边涛声大作,天上青光如瀑,满天星河倒卷而起,青瀑铺展开来,形如天幕。
幕后缓缓走出一个憧憧虚影,身形婀娜,长发及腰,手上架着一只金雕,耳畔插着一朵娇艳的海棠花,刹那间,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英姿飒爽的女将军,而那已是百年前的事了。
“时辰已到,嫣儿,我要开始追你了哦。”

发表于 2022-7-26 23: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糯米饭 于 2024-1-28 15:36 编辑

“为什么堂堂地府没有除草器,我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为什么要在这里割草!”我扶着腰站起来,手中的孤心没有了,换成了把大镰刀,恨恨道,“说好当了鬼就能法力无边,哪怕没到那份上,也好歹给我个除草技能吧!”

“你别瞎说,谁与你说好的,鬼故事都是骗人的,谁往地府烧除草器啊。”余平安跟在另一头哼哧哼哧搭话,手中割草动作忙个不停,熟练到让我一脸绝望。

刚下来的时候,浑身焦黑,准备认命去新魂登记处排队写名字时,正好与远处拿到号码牌准备投胎亭姐姐对上了眼,一时又惊又喜,提起不存在的裙摆,冒着黑气冲着她狂飘而去。

然后半途被见义勇为的余平安一把拦腰按倒,残破的身躯差点被摔成支离破碎,待缓过神看到那张贱贱的脸,气急:“余平安!你有病啊!”

“你谁啊?”

似乎想到什么,一把掀开呆滞的余平安,拎着他脖子就朝亭姐姐奔去,当鬼就是好,该轻的时候很轻。

地府一下子收容了十几万的鬼魂,鬼头涌动,我这番乌漆嘛黑又气势汹汹抓着余平安的模样,吓得亭姐姐握紧了手中的号码牌,以为我是来抢牌子的,可她又看着我眼中那股莫名熟悉的火焰,生生止住了后退的脚步。

我抓着她的手直喊姐姐,把她一双手抹得漆黑无比,她一双眼红了又红:“你怎么……你怎么这么早下来了?”

我忍住眼泪拼命摇头,看到她手中的丙字号码牌,就知道快轮到她了,心中着急,对着身边的余平安喝道:“跪下,喊人!”

余平安还没从我死亡的念头里回过神,熟悉的气势让他双腿一软,神差鬼使地冲着亭姐姐喊了句:“喜儿?”

“喜你个鬼!这是你姐姐,你亲姐姐!!!”

于是两姐弟含泪相认,而我在一旁飘着不敢说话,他们两姐弟都是为了我而死,这份恩情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一只手抚上了我焦黑的脸颊,我一愣,亭姐姐笑吟吟地看着我,不再是双腿残疾,而是好好地飘在了我身前,一如小时候的模样,她说:“好好照顾好你自己,我要走了,如今知道还有平安可以替我照顾你,我很放心。”

我一时泪崩,她抱紧了我,快要投胎的她丝毫不怕沾上我的鬼气。

亭姐姐投胎了,她在地府排队投胎的期间积攒了不少功德,听说投胎时是个富裕人家,而我与跟来的四人,被亭姐姐安排给了她认识的鬼婆婆,从头到位给搓洗了一番,每张鬼皮都被翻来覆去搓地通红,除了阿澈。

鬼婆婆一边温柔搓一边啧啧,这鬼模样长得真俊啊……

一身焦黑除去,我英姿飒爽地重新站在余平安面前,他却略过我眼巴巴地盯着另一个方向,我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是秦冰蓝……

“嫣儿!快看我摘到了什么!”一声惊呼打断了我的回忆,抬眼就看见余平安一脸欣喜地举着一小撮半边莲朝我跑来,这是鬼草中不为常见的草药,清热解毒,对我们这种火烧后的鬼魂有很好的固魂作用。

我心中笑了笑,余平安还是那个余平安,如今不再打仗,他反而在地府过得有滋有味,我欣慰地伸出手准备接过,却发现他直直地绕开自己,朝着身后信步而来的一对兄妹跑去。

“……”

见色忘义余平安!丢了镰刀,负气将自己重重丢进了厚厚的鬼草堆上,望着地府墨紫色的夜空发起了呆,星星没有,月也没有,谢无染又骗人了,我们飘不到月亮上面。

已经一百六十七天了,没有收到一个包裹,没有收到只言片语,他好像……不怎么想我啊……

一朵海棠花飘了过来,眨巴一下眼睛,是阿澈。

阿澈长得极其好看,很受鬼姑娘们的欢心,领的投胎号码牌也是最前面的一个,然后他偷偷和人换了,那个人很有鬼钞,说要去追一个喜欢的姑娘,拿鬼钞与他自己的号码牌,同阿澈做了交易。

阿澈变成了超有钱的阿飘,他现在的号码牌数字,和我的很相近。

“怎么又溜来割草了,不是最烦这个?”盯着阿澈的眼睛,没敢说自己割草是为了换成鬼钞,好去入梦寻人,因为割草是新鬼来钱最快的法子之一,地府一如人心,稍不注意,便荒草丛生。

“闲着无聊嘛,我又不像谢无染,追着那群鬼医身后辩论医理,都要投胎了,也就漫修纵着他,肯陪着他一起听那些枯燥的讲座。”

阿澈笑笑没揭穿我的谎言,他坐在我身边,抽出几根鬼草,说要编出睡仙的模样,是的,哪怕再有灵性,天霸与睡仙都已经与我们道别,入了轮回重新投胎去了。

“你从哪边过来?”我问。

“去看了看苏离阕。”和其他人。

“哦?听说他在自己煮油锅,自己跳,油锅旁边还有个计数板,上头数字老吓人了,而且油锅温度要是没达到指定的标准,跳了也白跳呢……不过他那有什么可看的,隔了好多层的,下次别去了吧。”

“嗯,下次不去了。”

我点点头,一折一弯,他手中的睡仙逐渐成型,草堆太过柔软,看着看着,思绪又开始发散,冷不丁耳畔传来一句:“入梦的鬼钞还没凑齐吗?”

“还没。”嗯?愣了一下,回过神朝他看去,却被一块红色的令牌贴住了眼睛。

“这是什么?”

“入梦令,我给你兑了一刻钟,还不谢谢我?”

阿澈还是那个对我最好的阿澈。

这么多天,我一直在找赚钱的法子,但奈何鬼力微弱,能干的也只有割草,阿澈也一直陪着我,偶尔会去找谢无染秦墨安他们喝酒,回来就会给我带稳固鬼魂的良药,我不肯吃,他便与我一人一半,两个人排排坐在奈何桥上看沿街叫卖孟婆汤的风景,日子倒也过得开心。

只是……真的很想很想某一个人啊。

我有些紧张地捏着入梦令往三生石上放,红光一闪,它收了令牌,一朵娇艳欲滴的彼岸花开在了我的手腕上,我乖乖地蹲在三生石旁等待入梦的时机。

出门前,阿澈把我仔仔细细打扮了一番,将我变成了女扮男装的嫣儿。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家伙这么久了,都没烧一点东西过来,你得吓唬吓唬他,说要是他再不识好歹,下辈子你就变成男的了。

我觉得阿澈说的非常有道理,用力抱了抱他,他也开心地回抱了我一下,说让我帮他问问,大越到底有没有被管理得很好。

可是……

从子时等到了寅时,我申请入梦的人,他一直没来。

倒是阿澈提着白灯笼来寻我了,第一次入梦,我久久不归,他有些担心。

我有些茫然地抬头瞧他,手腕上的彼岸花缩成一团小球,几欲泣泪凋谢:“阿澈,对不起,他好像在忙,一直没睡……”

阿澈没说话,帮我解下腕上的枯花,领着我回家。

日子又一天天开始过去,期间余平安来看我,冰蓝她们也挨个都来看我,就连当了鬼差忙得团团转的秦家三哥也跟着沉鱼跑来了,所以我只颓废了半个时辰又五天,又精神抖擞地去割草了。

阿澈还想给我换入梦令,这次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因为我知道,阿澈他有想做的事情了。

我陪他选址,考察,做规划,陪他奔走,申报,做鬼情,阿澈一张俊美的脸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当然,我的脸也不差,真心笑的时候,任哪个鬼差也抵御不了,于是我俩携手,让他在地府开了一个——书院。

鬼差秦墨安装模作样地领着一批小鬼,在一片荒芜的山丘上,挥笔记录下了这座书院的地址,又将地府地产登记册递给阿澈看,笑着等他取名。

阿澈与我们对视一眼,也笑了,他说:“那便叫东君书院吧。”

不闻诗酒赋千秋,不见东君渡冥幽,半朝杏雨量黄泉,半岫书尘作春丘。

地府的鬼魂类别很多,战乱与动荡使得地府接收了许许多多的懵懂孩童,他们在还未顶天立地的时候,便早早入了地府等待投胎,不识字,尚未学会如何为人,又不懂如何为鬼,只会飘来飘去,互相撕扯,有的魂魄支离破碎,有的性格扭曲尖锐,这样的孤魂一旦入了轮回,下一世必是磨难重重。

他不屑红墙黄瓦的权谋恶斗,却疼惜那些茫然稚子无辜,他的书院收容这批人,小巴带头做里面的孩子王,从他们的嘴巴里夺回别家的魂魄,阿澈教书授业,教他们如何梳顺自己的魂魄,再一个个送去轮回。

阿澈变得很忙,但肉眼可见地更加开心了,爱他的不止我们这一批人了,而是变得很多很多,我有时候看他朝我跑来的时候,身后都带有几丝若隐若现的金光。

那是功德,也像一双自由的翅膀。

来到地府的第三年,我又一次在三生石上放进入梦令,枯萎的彼岸花我已经收集了两朵,不怕再多一朵。

从子时等到丑时,很快就要到寅时了,三生石没有动静,倒是这次有几只一起等的其他鬼等到了他们想入梦的人。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一个个过去笑着说恭喜恭喜,他们也乐得拱手回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你一定能等到的你要加油诸如此类的鬼话。

我面上十分淡定,甚至低头将挂在腰上的睡仙草编解下来把玩,本以为这次收获的又只是一朵枯花了,怎料借他们吉言,一抹红光闪过,人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枚草编挂坠,上头溅落了一滴泪珠。

第一次入梦成功,我却茫然地站在凌冽雪山之中,素锦广及千里,望不见边际,这是雪鸾山?

我很久没有见到天上的落雪了,望着天空呆愣许久,忍不住伸出手去接住一片。这一动,手中十五瓣的彼岸花便掉了一瓣,化作红尘点点闪烁,我霎时惊醒,急切地开始寻那人的身影。

心念乱动,场景随之幕幕转换,我寻遍雪鸾山,苍城,破云关,嫣城,邺都……花瓣一片片落下,那人杳无踪影。

这是他的梦啊,为什么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彼岸花只剩三片,它若尽谢了,代表我必须得回到三生石旁,回到冥界地府,又要等上一年半载才能来寻他,我不甘心,身旁的场景变化非常之快,我已经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了。

花瓣又化了一片,我终于停了下来,我找到他了……

红墙金柱,和玺彩画,宛城什么时候起了这么一座巍峨的宫殿……

海棠孤月,奏折如山,一人手执朱砂笔稳坐金龙椅,一魂头戴书生帽静立红烛旁,两两相望,谁知他不过是睨了我一眼,便低头继续批改奏折。

这个人瘦了好多,眉间全是疲惫倦怠,我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假扮成男子吓唬他,他不烧便不烧,不念就不念了嘛……

“你想我吗?”我绞着手指,含泪轻轻唤了他一声,此刻彼岸花又落一瓣。

龙椅上的人浑身一僵,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我钻入他的怀中,啊……是浓浓的九天醉,我鼻尖酸楚,低声道:“你还喝酒了吗?”

他垂首不语,紧紧将我拥住,身旁的呼吸急促,方才三年,犹胜万年。

微凉的额间贴着他的喉间,感受到他猛烈的脉搏跳动,相拥不想放,然而时间不多了,语气急得不行:“我好想你,非常非常想你,我就要走了,答应我,以后你早点睡,我一直找不到入梦的机会,你……”

他捧起我的脸狠狠亲了下来,一切未尽话语都被浓浓的思念覆盖。

……

一只纤长的手拾起睡仙草编,拂去上头的泪珠,将它重新挂在了自己的腰上。

抬头望着风云变化的冥空,嘴角噙着一丝笑,他们说的对,今天是个好日子。

……

我如愿见了兰幽,这几日心中十分松快,割草已经不是我的日常了,我在地府呆了三年,靠着书院稳固了不少魂力。就在我和余平安蹲一起嘀嘀咕咕,准备干点其他赚钱的买卖时,我收到了一件包裹。

这是我第一次在地府收到包裹,有些好奇,收件人上头写着,吾妻游静好,这一看就知道是谁寄的,有些不敢相信,和余平安面面相觑。

“……所以,他不是寄不到,之前的三年,就真没想过给我寄点什么吗?”

“……所以,如果我不去找他,他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他现在是几个意思?觉得我旧情不忘,千里迢迢去找他一番,他得表示表示,意思意思吗?”

我拿着从孟婆那批发来的红线,来回踱步,生气地可劲儿地念念叨叨,余平安却高高兴兴替我拆开了这件包裹。

他手一抖,一件耀眼而夺目的红色嫁衣缓缓展开在我眼前,不可否认,我很喜欢……

“你若想我了,便多看看月亮……”那晚离别时,我与他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你寄来红色嫁衣,是希望能够在月亮上一眼见到我吗?我摇了摇头,默默心软了一瞬,低声道:“算他有良心。”

我没有存下太多的鬼钞,可余平安有,我很奇怪,明明只比我早来六七年,他却比我的劲头还大,疯狂除草攒鬼钞,偏偏还都不花。

我问他原因,他犹犹豫豫憋了半天,说本来想入梦去兰幽找他叙旧,或者来我梦里找我唠嗑……我歪着脑袋等他支吾半天,他愣是没说出为什么后来没来的理由,他若是来了,我和兰幽有可能不会因为失忆而分离六年。

“好吧……我是想去找秦小姐,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和她关系也不熟悉,只是我一想到,万一有一天我从哪个下来的新鬼身上得到了关于她的名字,我就可以去……不……”他眼神晦暗了些许,“不会,我还是不会打扰她的。”

“只不过,我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就仿佛铆足了劲一般,克制不住地赚钱。”

“行吧……”听到这些话,看着他又亮晶晶的眼睛,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冰蓝下来的好还是不好了……单相思真是纠结。

我拿着余平安的钱,与孟婆那批发的红线,在书院旁边开了一家小小的婚姻介绍所,取名,一线牵。

顾名思义,就是介绍地府往来等待投胎的新老旧鬼们谈恋爱的地方,如果最后经过地府审核确实没有拖拖拉拉的关系,互为单身狗又互相看对眼,就由一线牵替他们系上一根孟婆的红线,为月老做绩效,让他们投胎后,喜结良缘。

然而这不是一线牵最赚钱的经营,最赚钱的是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个交换排队号码牌的场所。有些鬼情侣们互相看对眼了,但是拿出号码牌一对,什么,你先走?我后走几十年?彼此缘分就得被迫斩断,此时,一线牵就可以为他们的交易做担保,与其他有需要的鬼情侣们互相交换,促成满意交易,从而收取一部分的佣金。

而为我这个小小一线牵担保的……则是隔壁的东君书院,它已经渐渐发展成不小的规模,甚至在里面若是有遇到些优秀人才,直接可被地府招收入职。

我经常借着帮鬼相亲这个机会,与看上去是刚来不久的新鬼们打听,有没有是从大越来的子民,大越的近况如何,那个人如何如何了……

经过许久的奋斗,我和平安都赚了不少,平安租下了一块很漂亮的花田,在上面做了一个美丽又浪漫的秋千。

而我,则拿着大把的鬼钞,去兑换见他的时间,依旧一刻钟,不敢兑多,上次走得匆忙,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那个早睡的要求。

地府五年,我再次入了他的梦。

这一次没等多久,我只换了几个地方,便找到了他,邺都城外的大帐,四周空无一人。我停在了帐外,才刚抬头望了眼思念的星星,就从身后被人轻轻环抱在怀中。

这一刻,仿若当年,天地无声,唯我与他。

我看不见他的脸,时隔两年,却能再一次感受到他怀里的体温,一时间有种莫名的委屈涌上心间。他听见我泣声,弯腰抱起我,脚尖轻点,将我抱到了海棠树上。

“这次来多久?”乍听此声,忍不住跟着他念,这次来多久……像是初识又似早已熟知,要把他的声音牢牢刻在心里。

他见我傻傻地跟着他念,便低头吻了吻我的眼睛,一下,两下……很多下……

我心尖颤了颤,回过神,一害羞便脸红的毛病并没有因为变成鬼而改掉,红着脸稍稍侧了侧脸,大胆地回应起他的吻。

晚风余热,棱角分明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虫鸣忽远忽近,细不可察的微小因呢喃而倏忽放大,变得清晰可闻,一如他的吻。

如果一个人在梦里,认真想念另一个人,那么天上就会亮起一颗星,后半夜的星空就会出现一条壮阔璀璨的星河,热烈而夺目,那是夜与星的抵死缠绵。

……然而,人与鬼的时间并不充足。

骤然睁眼,我面红耳赤地回到了三生石旁,捂着脸颊,上面还残了丝湿热温度,是离开时被有所察觉的他用力咬了一口。

轻呸,你是小狗吗?

地府七年,又一次红着脸狼狈而逃,鬼钞有盈余,但不舍得多换。

地府十年,被他带去书院看属于我们的儿孙满堂,他让我不要怪他耍赖,让我红着眼发誓,一定多来看他,多些时辰,他可以每日按时就寝,以祈相会。

地府十三年,与他共游潇湘。

地府十五年,被抵在宛城寝殿的墙上,殿内红烛暧昧,金纱软裘,呼吸微促,目光迷离。

地府十八年,陪他一个个筛选过来,从高氏旁支中挑了一名资质优秀的少年作为储君,没人知道他其实是南宫氏的后代。

地府二十年……
地府三十年……
地府五十年……

地府五十九年,金色功德化作金色雕儿,一声长啸,引着身着红衣霓裳的婀娜女子朝他款款走来,十指相握,由他亲手为她簪上定情的海棠花,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时辰已到,嫣儿,我要开始追你了哦。”
“好。”


庆康九年,偶遇少年郎,共赴人间惊鸿一场。
相拥便不放,直到地老天荒。
白云抱山海,不渝此生茫茫。
策马踏浪,是你在我身旁。







点评

我还能教书,不会误人子弟吗!  发表于 2022-7-29 17:15
来把天霸烤了吧  发表于 2022-7-29 15:52
你应该自己带着烤鸭来寻我!  发表于 2022-7-29 11:16
失误了,应该时不时烧几车烤鸭下去。  发表于 2022-7-29 10:07
发表于 2022-7-28 13: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桃子 于 2022-7-29 13:26 编辑

车马络绎不绝,路树鳞次栉比,街边小贩吆喝此起彼伏,商贸十分繁荣。


这里,便是帝国都城,邺都。自大越王朝开国以来,邺都历经风雨,但仍以它固若金汤的城墙为盾,抵挡住了一次又一次滔天的战火。


这一年是端和四十五年,物阜民熙,王道乐土,一派繁荣昌盛之象。百姓无不称道自庆康年后的两位大越君主,敬贤如贵宾,爱民如赤子,开创了大越百年太平盛世。


距离邺都约十里地的地方,有一座名唤嫣城的精致小城。这婉约的名字总教人想起风姿绰约的美人,嫣然一笑竹篱间,相当地婀娜惬意。城内满栽海棠树,每逢花期,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迎风摇曳的粉红,分外好看。


百余年过去,已经无人谈起曾经发生在嫣城的往事,经由此地之人,或为看那满城海棠而来,或为暂离邺都喧嚣,求得片刻宁静而来,或为…亲历那神秘的坊间传说而来。


历史卷册固然记录详尽,然而普通百姓又有几人会费心旁求博考呢?如今流传坊间的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嫣城,是先帝为先皇后专门建造的宫殿,那满城的海棠花,亦是因为先皇后独爱海棠。据说这位先皇后天性悲悯,于战乱时微服民间,搭棚施粥,广施善举,可惜不幸身染疫病,就此香消玉殒。先帝悲痛欲绝,平地起嫣城,只因有一日,龙驾途径此地时,有一朵海棠花不知从何处飘来,正好落在了先帝的肩头。


“各位客官,这可不是我老李头瞎编乱造出来的。”讲到此处,说书先生合起折扇点了点面前的桌台,一脸神秘地说道:“不信的,可以去那嫣城瞧瞧,邺都的百姓都知道,嫣城虽无一庙,却香客众多,求什么?自然是姻缘。为什么?传说啊…”


说书先生眯起眼睛,捋了捋光滑的下颌,“在嫣城最高的山丘上,有一棵活了上百年的海棠树,任凭四季更迭,都是花繁叶茂,从不凋零,也从不随意落花。常有信男信女在树下许愿,若是恰好有海棠花落在身上,就说明,啧啧,有好姻缘到了。”


“大家都说,那位先皇后仙逝后飞升成了海棠上仙,陪着先帝继续守护着邺都呢…后来啊,先帝一生未再立皇后,现在的皇帝啊…”说书先生放低了声音,“是先帝从高氏旁支里过继的孩子…”


邺都长安楼下街角的听书台前,一个红衣少女正在驻足聆听,只见她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鹅蛋小脸微微向前伸着,神情十分专注,阳光倾洒下,容色晶莹如玉,双眼深邃如潭,神态天真、气质轻灵。


日头微移,少女恍然惊觉已听了好些时候,忙拢了拢手中的药包,快步向邺都城外的方向走去。


少女踩着轻快的步子,飞快地穿过一片密林,又熟练地绕过一片沼泽地后,眼前之景突然变得十分开阔,漫山遍野皆是桃树,溪水潺潺,风吹花落,逐水而流,碧浅深红,灼灼芳华。

如此美景,少女却不流连,随手摘了一枝桃花,小跑着奔向桃林深处。


曲径通幽处,是一处别致的小院,院落仅围了一圈简陋的篱笆,一看就是不善工匠的人随手而做。小院正中间,是一间古朴的宅子,宅前一棵大树孑然而立,树下有一块石案,石案上摆放着一个酒壶,壶盖半开着,隐隐冒着酒气。


“爷爷,小怜,我回来啦!”少女刚踏入院门,风铃一般的声音就飞向宅子深处。说完也不急着进屋寻人,先将手上的药包拆开来,撸起袖子准备处理。


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应声从宅子里跑出来,脸上身上全是泥巴,一看就是又在后院调皮捣蛋呢。


“安儿姐姐,你回来啦!”男孩稚气的声音十分可爱,“有没有给我带桂花酥啊?”一边说一边围在安儿身边打转。


“小怜,我看你改名叫小泥,或者小巴算了!”少女佯装生气地点了点小男孩的头,“我就说怎么后院的泥巴越来越少了,原来都是你这个小捣蛋鬼!”


“嘻嘻,”小怜缩了缩头,眼巴巴地盯着安儿的荷包。


安儿唇角微微勾起,轻咳一声,故作严肃地问道:“姐姐今天交给你的任务有没有好好完成呐?”


“当然有!”一双泥乎乎的小手举得老高,“我看着爷爷中午喝了药,吃了一大碗饭,还把他的酒壶偷偷藏在桃树后边儿,爷爷没有发现!”


安儿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树下的酒壶,微微摇了摇头,牵起小怜的手,来到水池旁,仔细地帮他擦洗干净,这才从荷包里拿出一盒桂花酥,小心翼翼地剥开外层的软纸,递给他:“喏,给你买的。”


“哇,安儿姐姐真好!”小怜一把抓过桂花酥,又蹦又跳地跑进宅子里,“爷爷,又有桂花酥吃啦…”


里间传来几声咳嗽,但声音还算洪亮硬朗,只听一老者哈哈笑着,宠溺的声音自远而近:“好,好,小怜吃,我去看看你安儿姐姐有没有给我带长安楼的月梅酒。”


“爷爷…”正好处理完手中的药材,安儿转过身笑吟吟地对那老者说道:“爷爷不乖,今日又偷吃酒了。”纤手指着身后大树下半开的酒壶,一脸抓包的得意,又透着一股担忧。


“呃…”老人花甲年纪,虽已两鬓斑白,但精神矍铄,若不是偶尔咳嗽两声,倒看不出是需要日日服药忌酒的病人。


“啊对了,你顾叔这几日该要从潇湘回来了,据说带回不少好玩意儿…”


“爷爷,你…”又玩转移话题这招,安儿无奈地跺了跺脚,正欲苦口婆心给这个老顽童讲讲大道理,小怜听到这话,立刻冲出来抱住了爷爷的大腿。


“什么好玩意儿?顾叔终于要回来啦?”眨巴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仰头一脸期待地看着爷爷。


“到时候小怜就知道啦!”爷爷一把抱起小怜,快步走回宅内,嘴里还念叨着:“起风了,快进屋吧,别着凉。”


此时正是,端和四十五年的初春,雪化冰消﹐杂花生树,群莺飞舞,万物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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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和四十六年,夏。


距离霁月医馆南面约二里地的方向,有一片宽阔的荷塘。


盛夏的傍晚,丹霞醉染碧湖,潮热的晚风拨动荷叶,荷花轻摇,舞叶婆娑。少女们一边摇着摇橹船,一边哼唱着美妙动听的歌曲。船只经行之处,泛起阵阵涟漪,纤纤玉手拨开又大又厚的莲叶,拔起来的是一支又一支翠绿的莲蓬。


就着湖水洗净莲蓬上的淤泥,少女将它们一支支叠放在橹船尾。


“哟哟哟,瑶儿姐姐这莲蓬,是给染公子摘的吧?”另一条摇橹船上的少女一边笑,一边扯着嗓子打趣道。


摘莲蓬的少女面色微红,轻叱一句:“染公子心善,为我们村子里的人治病经常不收诊金,这点莲蓬算得了什么。”


“是是是,这夏天还长得很,瑶儿姐姐天天为染公子摘莲蓬,天天都可以…见到郎君啦!”
“听说染公子很喜欢吃莲蓬,往常还经常见他来这里摘来着,最近怎么不来了?”
“还能为什么?嘻嘻,那么一个翩翩公子,往这荷塘边一站,怕是…”
“怕是什么?快说呀!”
“扑通,扑通,扑通…掉落一池青蛙,哈哈哈哈。”
……



少女们叽叽喳喳地笑闹着远去,丹霞渐渐被云雾遮掩,繁星悄然布满夜空,如漫天萤光,洒在幽静空旷的湖面上,只余一声声虫鸣蛙叫。


通往霁月医馆的大路两旁,挂满了灯笼,只因谢家大哥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经常踏月而归。夜风消了几分暑意,谢无染拎着医箱慢慢走着,月光将他本就颀长的身影拉得更长。


今天出诊稍微晚了些,赵大娘家的孙子缠着他讲山海经的故事。那胖小子还发着热呢,精神却丝毫不受影响,上蹿下跳的,还想拉着自己去荷塘里摘莲蓬。


莲蓬自然是摘不了了,胖小子虽无甚大碍,但也受不得夜风。何况…谢无染抬起头,远远就看见霁月医馆的大门口又摆了一摞莲蓬。他轻叹一声,唇角却是缓缓勾起,心道:罢了,村民们盛情难却,倒也省去了我摘莲蓬的功夫。


不多会儿,谢无染就走到了霁月医馆的门前,他将医箱夹在臂下,抱着莲蓬,略显笨拙地推开厚重的木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爹,娘,大哥…我回来了!“


这里正是,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群峦伴青鸟,宛然在碧霄的潇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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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和四十七年,晚秋。


嫣城这个时候,最是热闹。


邺都所处方位偏北,深秋时节已颇具凉意,再过得半月,随时飘起初雪都有可能。就连邺都城内最热闹的街市,此时都落寞清冷不少。但嫣城那棵据说沾染了神迹的海棠树,深秋时节却开得最是艳丽,所以慕名而来的游客不少,为这小小的嫣城带来人间的喧嚣。


沿着嫣城主路向北走,不多时就看见一条通往后山顶的小路,路边也种满了海棠树,因着花期不一,远远看去深红浅红交错,就像是仙子的裙摆。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沿着这条山路向上走着。一阵风吹过,海棠花瓣飞舞,花香四溢。少女似是习武之人,数里路行来,只是面色微红,呼吸仍然十分平静,丝毫不喘。到后来干脆抱起那小男孩,疾步向山顶走去。


不多时就来到那棵传说中的海棠树下,少女将小男孩放下,俯身叮嘱他几句,便自顾自地绕着这棵海棠树研究起来。旁的人多是匍匐跪拜,祈求心愿,惟有这少女,旁若无人地围着海棠树东敲敲西敲敲,还时不时负手而立,轻蹙着眉头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少女终于收起好奇的神情,站在树下,闭上眼,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海棠上仙,听说您庇护着邺都百姓,安儿不求好姻缘,只求爷爷的病快快好起来…”


说完这一番话,少女睁开眼睛,又微仰着头凝视几许,转身正欲离去,忽有一朵海棠花从树上飘落,正正好落在了她的肩头。一双素手轻轻捧过花朵,海棠嫣红映照在她的脸上,宛如漫天丹霞。


就在此时,海棠树的另一侧,有一男子悠然站在树下,白衣纤尘不染,惟有肩头,静静躺着一朵海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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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和四十八年,腊寒时节。


南苍的冬天,寒风凌厉,那风呼呼吹在脸上,像刀刮一般地疼。然而月色如银,星子满天,星月覆盖下的茫茫雪原泛着璀璨银光。从未见过北国风光的谢无染震撼地看着那雪原延伸至看不清的幽深处,那里正是雪鸾山所在的方向,一边裹紧了身上的大


入南苍时,他听说大越出了个年轻的将军,才十八九岁的年纪,就屡立战功,最难得的是不贪享受不图犒赏,主动请缨镇守摘星关。摘星关是南仓与西戎之间的一道重要关口,虽因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战事并不吃紧,但气候恶劣,生活艰苦,鲜少有人愿意主动驻守在此。


这两年来,谢无染四处游历,亲撷百草,是为编撰《霁月草药经》。他走遍了大越疆土,见过软红十丈,也见过金黄麦浪,见过楚阳的层林尽染,也见过嫣城的海棠满天。


他在邺都逗留了月余,因为曾在霁月阁的一本古籍《医药杂谈》中看到的有关“魂归相思泪”的记载,颇为惊奇,想要一探那冰泉环绕的地下火山,若能摘得一朵魂归相思泪,那便真是神灵降福了。可惜他在密林里转了好久,倒是见着了桃林,但传说中荆棘遍布的冰泉火山连影子都没摸着。


长安楼下的老李头说书时也说起了这事儿,据说上百年前这道冰泉火山口一夕之间突然消失,也有不少能人异士去密林里探查过,都无功而返,慢慢地也就无人相信这个传说了。


“但是最近几年啊,听说那仙山方向,又隐隐可见云雾环绕,莫不是月神娘娘又降临凡间了?”老李头挥一挥折扇,双眼微闭,一脸高深莫测。


离开邺都的那天,谢无染慕名去拜访了嫣城那棵据说有神灵庇护的海棠树,他情思尚未开窍,也不信这种旖旎传说,但被满眼粉红摇曳的海棠吸引,一路赞叹着,就走到了那棵树下。


非常巧合的是,那么多信男信女求不来的海棠花,偏偏落在了他的肩头。恍惚中,他好像看见有一缕红衣在自己的余光中远去,她身段婀娜,却并不娇媚,行走间透着一股英气,再想细看时那身影已然远去。


说回谢无染入南苍的事。


《草药汇编》中记载,雪鸾山上生长着一种珍稀的花,可作药材,名唤“啼归”。春不开,夏不开,秋不开,非得等到寒冬腊月之时,才会在靠近摘星关的雪鸾山顶,悄然开上几株。


谢无染此次便是为着“啼归”而来。他昼夜星辰地赶路,就是怕错过了花期。进入南苍境内,眼看着风越来越烈,雪越来越大,他不得不放缓了脚步,等到赶到雪鸾山下时,已是傍晚,不适宜再前行。


谢无染心中揣着事,辗转难眠,干脆爬起来,端坐在窗前听那呼啸声渐止,雪也渐渐小了,白雪皎月的映射下,视线好了不少,于是决定马上出发。他穿着雪靴,带着钩爪,爬了两个时辰才登上山顶。


此时天已微亮,再过一个多时辰,太阳就该破云而出了。然而此刻皎月当空,大雪消散后的星幕更加澄澈幽蓝,远处的连绵雪山巍然屹立,万籁俱寂,只余风声过耳,念天地苍茫。一时之间,谢无染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半天挪不动脚步,任由一双眼贪婪地记录着这一切。


突然,他看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有一抹红色的影子,在茫茫雪原里分外惹眼。他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红衣仍在,原来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将军,未着甲胄,披着红袍,猎猎翻飞。


就在这时,那红衣将军回过头来,与谢无染四目相对。就在这一瞬间,谢无染只觉得她肤白如玉,融入冰雪,但一双黑眸如漆,在微熹的晨光中熠熠生辉。


“你是来采药的吗?”红衣将军开口问道,声音即柔和又清脆,竟然…是一名女将!


“是的,姑娘也是?”谢无染只觉得自己仿佛处于梦境之中,大脑已不受他控制,只能愣怔回话。


“我也是,啼归正是这几日开花。”女将嫣然一笑,回过头去,“这摘星关实在太苦了,没有医官肯长期随军驻扎,还好此前照顾爷爷,浅学了一些医术,倒能派上些用场。”


女将军就像是见到许久不见的好友,絮絮叨叨就说了下去。


可谢无染不觉得她唐突,反倒想她多说一点。她这么小的年纪,孤身一人守在摘星关,应该…很孤单吧。


“嗯,这摘星关当真是苦不虚传,我走了好多天才走到这里。”谢无染缓了缓僵直的身体,慢慢朝她走了过去。


“你是从哪里来的?”


“潇湘。”


“喔…听说那里的雨很温柔,没有邺都那么急,也没有南苍这么烈…”


“嗯,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潇湘。”话一出口,谢无染就有些懊恼,第一次见面呢,怎么就像个登徒子。


“好啊。”可女将军马上接口道,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雀跃,谢无染没来由地心安。


半晌,他终于走到她身侧,两人并肩而立,一起看向远方的雪原。


“你叫什么名字?”他打破寂静,轻声问道。


“顾习安,习以文武,安康常健。”她侧过头,双眸耀眼如星地看向他,又问道:“你呢?”


“谢无染,字清霁。清霁无染,一生平安。”


“叫我阿霁就好。”就在这一瞬间,谢无染做了一个此生最重要的决定:“姑娘刚才说军中无长期驻扎的医官?我正好是医师,不知如何申请,还请姑娘…不,将军告知。”


“真的吗?那太好了!”顾习安两眼骤亮,开心地抓住谢无染的臂膀,当场就想把他拖回军营,生怕他半路反悔。


“将军莫急,你看,啼归开花了。”


一纸千秋,终有相逢。


【退场】


点评

隔世的狗粮  发表于 2022-7-31 01:08
不是不记得了,本来设计的楚阳赋是太子和蓝儿出场,体力不支,力有不逮...  发表于 2022-7-28 13:51
唉……悠悠飘过,蓝儿不过是上一世血染沙场,不去投胎,如今前夫漫修都不记得了,也罢,不过是错付了呢  发表于 2022-7-28 13:36
发表于 2022-7-29 12:5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谢无染 于 2022-7-29 12:59 编辑

“你叫什么名字?”他打破寂静,轻声问道。

“顾习安,习以文武,安康常健。”她侧过头,双眸耀眼如星地看向他,又问道:“你呢?”

“谢无染,字清霁。清霁无染,一生平安。”

“叫我阿霁就好。”就在这一瞬间,谢无染做了一个此生最重要的决定:“姑娘刚才说军中无长期驻扎的医官?我正好是医师,不知如何申请,还请姑娘…不,将军告知。”

“真的吗?那太好了!”顾习安两眼骤亮,开心地抓住谢无染的臂膀,当场就想把他拖回军营,生怕他半路反悔。

“将军莫急,你看,啼归开花了。”

“开了?”顾习安惊呼一声,顺着谢无染微侧的身体,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晶莹冰雪中,啼归并蒂,红得娇艳。

顾习安笑得灿烂,就要上前,不料脚下一绊,情急之下顺势扯住了谢无染的衣袖,连带着两人就在雪地里滚做了一堆,谢无染无意中压到了顾习安的身上,眼看着就要磕碰到顾习安的嘴唇……

“cut!”

“千秋赋第二十六场,夜戏结束。”

“漫修姐,你没事吧。”几个助理一拥而上,将站起的谢无染拉到一边,有条不紊地替顾漫修整理有些凌乱了的衣服,顾漫修纤细的手指刚刚举起,一根女士香烟就被送到了她指间。

“导演,这场戏应该过了吧。”顾漫修漫不经心地吐着薄荷味的烟圈,斜着眼看向正走过来的导演。

“漫修姐这场戏很棒,很有感染力,而且简直太美了,冰山,美人,一个字,绝。”导演还没开口,站在谢无染身边的经纪人高世澈已经率先拍起了马屁,“我们小谢是新人,这次能和漫修姐合作,向漫修姐学习,实在是太幸运了。”

“不就是个跑龙套的吗,还新人。”顾漫修身边的一个小助理十分不屑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之人听到。

顾漫修轻蔑一笑。

“呵呵呵……呵呵呵,对了,这天太热,我请大家喝奶茶。”高世澈哈哈大笑,用笑声掩过了尴尬,顺便又在剧组刷了一波好人缘。

“那个,导演,我有个疑问。”声音从边角传来,围在一起的几人看向那人,正是一直没开口的谢无染。

“导演,我和漫修姐站的那个角度,她如果摔倒的话,就算拉着我的衣袖,我们应该也不会是正好我压着她的姿势,更不要说两个人亲……亲上了。”谢无染说话时不太敢看顾漫修,微微垂了眼,看着导演方向,询问道。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说到最后,耳垂和后颈染了些薄红。

顾漫修朝他翻了个白眼,纤腰轻轻一扭,转身走了,围在她身边的助理也跟了过去。导演眼带深意地拍了拍谢无染的肩膀,“小伙子你要学习得还很多。”说完也走了。高世澈堆着笑送走了顾大明星和导演,一回头就对上了谢无染疑惑的眼神,他没好气地搂过谢无染的肩膀,“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有毛病,现在的观众就爱看这个,你知不知道,你别说你们摔倒一堆,你没看那些爆火的电视剧,人从树上,从悬崖上,从天庭摔下来都能亲上。”

谢无染一愣:“是,是这样的吗?”

高世澈又转了笑脸,语重心长道:“总之,导演让你演什么就演什么,我告诉你,这剧,肯定大火。你看啊,这剧是南宫家投资的,到时候不仅上星,还会在天霸影视平台上线,就是那个大雕标志的,加上炙手可热的大明星顾漫修,不爆才怪,哥的下半辈子就靠你了。”

谢无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对高世澈也露出了笑脸:“哥,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行,今天收工了,我约了千傲、墨安打火锅,我们赶紧走。”

夜风习习,晚星如灯火璀璨,谢千傲、秦墨安、高世澈、谢无染到了秦墨安的山顶别墅喝酒打火锅,谢千傲、秦墨安、高世澈已经有些醉了,因为明天还有戏,谢无染没有喝酒,只喝了几瓶饮料。

高世澈醉醺醺地道:“老子就要让他们看看,老子不信老子离了高家就混不下去,当了半辈子二世祖怎么了,老子肯定能捧红阿霁。对了。”高世澈拉过谢千傲的手,推心置腹:“阿霁可是你亲弟弟,虽然这小子不想暴露家世,你可不能真不帮他,买买热搜什么的,你可不能闲着。”

“还有,墨安!我的好兄弟!”高世澈一把抱住秦墨安,鼻涕眼泪就全往他身上抹,“你想让蓝儿把经纪约签给我,我感谢你,但是啊,想想她以前和阿霁在小学早恋被抓包的事,还是算了吧,算了吧,别给我惹出什么绯闻来。”

谢千傲刚喝进嘴的啤酒全都喷了出来,他偷偷地瞄了一眼谢无染,幸好后者只是专心喝着饮料,没有注意到这边。

秦墨安一脸黑线,小学早恋那是什么鬼。

他一把把喝醉了的高世澈丢到了沙发上,回二楼去换衣服,而客厅的电视里,天霸影视平台正反复播放着南宫家总裁南宫驰向恋人游静好求婚成功的盛大画面。

放下最后一罐桃子味的饮料,谢无染和几人告别,明天还有戏,准备连夜赶回酒店。

“阿澈就留在我这里睡吧。”高世澈开始打起了小呼噜,秦墨安勾住谢千傲肩膀,“我们继续喝。”

走出别墅,山间的风吹得人清醒了几分,月色溶溶,一辆超跑沿着蜿蜒山道开到了别墅门口,车上的女子笑得明媚动人,“我哥呢?”

“还喝着呢。”谢无染头朝别墅李扬了扬。带上头盔,谢无染准备骑着摩托离开。

“我在路上见到一个人,你应该认识的。”秦冰蓝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笑着开着车进了车库。


摩托车在路上飞驰,没多久,谢无染就看见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雪白的肌肤着了一身火红的裙子,白皙的脚腕下是一双赤脚。

摩托车在那人身边停了下来,谢无染取下头盔,静静地望着她。

“怎么了,看什么看,我现在很狼狈是不是?”虽然眼前的人看起来是很狼狈,可是妆容依旧精致,不见一点泪痕,反倒是一脸倔强。

“漫修姐,我送你回家。”谢无染没有接她的话,目光落到了她打着的赤脚上,上面血迹斑斑,有血泡,也有被尖锐物刺到的痕迹。

“免了,我自己能走。”顾漫修头昂得高高的,一如白天那个骄傲的女明星,强撑着一拐一拐地往前走。

“如果从这里走着到闹市,最快还得1个小时吧。”谢无染没有追上去,只是在顾漫修身后慢慢说着,“而且,进了市区,如果被大家看到大明星顾漫修这副模样,明天的头版头条该爆了吧。”

“我明天一定要记得买一本,应该很精彩。”

顾漫修的身形一滞,很快就转了过来,月光温柔地将她包裹,也融化了她身上的坚冰,她望向谢无染的眼神有些无措,站在林荫间像极了迷路的精灵。

“你是叫谢无染吧,你,你送我回家。”

谢无染低头轻笑,旋即抬头,含笑看着她道:“好啊。”

拿出后备头盔给顾漫修带上,谢无染侧首道:“抱紧一点,我开得很快,不然你会摔下去的。”

听他说开得很快,顾漫修环在谢无染腰上的手无言地缩紧,整个人靠在了谢无染的背上。

一声轰鸣,摩托车朝市区驶去。

车很快停在了顾漫修的独门小院门前,二人取下头盔,谢无染先下了车,把顾漫修抱了下来。

“需不需要我扶你进去?”

“不用了。”顾漫修摇摇头,低头道:“谢谢你。”

说罢她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却突然脚下一软……谢无染眼疾手快地拉住顾漫修,将她差点摔倒的身体带进怀中,顾漫修仰着头,眼看着就要磕碰到谢无染的嘴唇……

“cut!”

“我的大牌明星女友第三场,夜戏结束。”


导演一声cut,谢无染和顾漫修抱在一起的身体立即分开,顾漫修小幅度地鞠着躬,有些慌忙道:“谢老师刚刚没有撞到你吧。”

谢无染笑着摇摇头,“没有。”

电话声响,助理递来手机,谢无染接过,电话里传来高世澈的声音:“谢影帝,结束了没有,今晚南宫驰的纵情狂欢单身趴体你还来不来,过几天他嫁人了,有游静好管着,可没这么容易厮混在一起了。”

“今晚有约,不来了。”谢无染挂断电话,看向正在补妆顾漫修,后者偷偷做了一个鬼脸。

“对了,导演,我有个疑问,”顾漫修拉住了路过的导演,好奇地问道:“导演,我和谢老师站的那个角度,我如果摔倒的话,他拉住我,我的反应不应该是昂头,我们怎么会眼看着要亲上呢?”

导演:……

摄影棚的灯依次关闭,众人摸索出摄影棚,结束了一天拍摄的新晋女演员顾漫修与助理道别,上了一辆停在黑暗中的车。

“桃子味的汽水。”刚上车,冰凉的触感就贴上了她的脸颊,坐在驾驶位上的谢无染递过来一瓶冰凉的饮料,贴在她脸颊上透心凉。

“给你点赞。”顾漫修接过已经打开的饮料,喝了一大口,发出心满意足地啧啧声,“还不想回家,不如去吹吹风?”

谢无染熟练地将方向盘打个转,车开向了城中最著名的约会圣地,海棠山的山顶。

“南宫驰的婚礼你必须要和我一起出席。”谢无染目不斜视地开着车。

“唔……”喝着汽水的顾漫修一呛,“那我们的关系岂不是会曝光。”

“和我恋爱很丢脸吗?”谢无染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可是,人家现在刚刚才起步……”顾漫修眨巴着眼睛。

“后天没有我们的戏,我想去你家拜访你父母。”谢无染冷不丁道。

顾漫修一边喝冰汽水,一边怒瞪谢无染,“你停车!”

谢无染将车缓慢地停到了路边,旁边正是河岸,此刻已是深夜,倒没有什么路人。

“停好了,然后呢。”停好车的谢无染盯着缩在座位上的顾漫修。

顾漫修滴溜溜转着眼珠子,不停地找着借口,她与谢无染其实不是在这部戏恋爱的,而是已经恋爱了一年,刚好在这部戏成了男女主角,成功搭戏。以前她不过是个名不传经传的小演员,不想因为谢无染爆出恋爱而影响他的发展,所以死死瞒住两人恋爱的事情,可是现在……她看着谢无染认真的样子,知道他是真的想要公开两人的恋情。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会变笨,她的心已经柔软地像一滩浆糊了,干脆脑子也变成浆糊吧。

顾漫修伸出手靠上谢无染的肩膀,揽住他的脖颈,在他的注视下,终于点了点头,说出了那个他期待已久的字。

“好。”

得到肖想已久的答案,他倾身,在即将吻上她的时候,突然恨恨道:“我看这回谁敢喊cut。”

说罢,他飞快地吻住她的双唇,暧昧的气息牵扯交缠,旖旎的气氛在车内逐渐升温。

没几天,娱乐圈轰动了,南宫集团的家主南宫驰和游静好结婚的视频图片被大肆刷屏,影帝谢无染与新人演员顾漫修官宣恋爱的消息在热搜爆了,一直追求游静好的二世祖高世澈情场失意的模样也引得无数少女喊着要嫁给他,大红大紫的女星苏蒹葭参加南宫驰婚礼时的绯闻男伴秦墨安被爆出实际是她的亲哥哥,她本名是秦冰蓝?

当真是热闹非凡。


【退场】


点评

桃子味汽水是转场标志吗!游静好肯定是不做作的保洁小妹  发表于 2022-7-31 01:18
定个小目标吧,先投资一个亿?  发表于 2022-7-29 16:31
南宫家,给我投资,S++!上星!海外版权!  发表于 2022-7-29 13:14
发表于 2022-8-1 12: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十三 于 2022-8-1 13:34 编辑

七月半夏,彼岸花燃尽荒芜,忘川河水不见归途。

冥漠之乡因为多了几只多管闲事的鬼,一扫从前的森然可怖,几只旧鬼直忙得不亦乐乎,就差将地府造成个异世桃源,满境书香,阎王头疼得紧。孟婆、无常成日苦心规劝,忘川水都薄了一些,总算打发走了几只,剩下个秦墨安始终放心不下、最不敢惹的秦冰蓝。

这日又是三哥来劝,盛夏天气,幽冥之境仍有砭骨寒意。

“饮了孟婆汤,踏过忘川水,他们不会记得你,也没什么放不下,总赖在我这算什么道理?”

秦冰蓝正摘了满手曼陀罗,一枝枝缠在在秋千绳上,“怎么没有放不下了?”她手下不停,只捡开到荼蘼的往那处绕, “不还有你?”

秦墨安与沉鱼对视一眼,颇感无奈,“问你什么心愿未了也说没有,问你有什么执念不解也摇头,要替你向阎王请个职,你倒发了脾气说不看阎王脸色,孤魂野鬼一般,整日里混在三途河畔,黄泉水也把你灌得阴气不散!”秦墨安一通抱怨,越讲越气,周遭小鬼嘶嘶抽气,眼看着大人就要上手,被沉鱼一把拽住,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如今很好,算年月也有五六岁了,正是顽皮的时候,他们离开这么久,想不想去看看?”

秦冰蓝手下顿了顿,又摇头,“我哥都说我阴气不散,什么仇怨啊?非得把他们吓出病来?”

秦墨安咬了咬牙,一旁沉鱼笑了笑,语气温柔,“他们都忘了,你怕你也忘了,就没人再记得了吗?”

“我不怕。”这一株无论如何都缠的歪歪扭扭,生不出惊艳的模样,“青史留名,我比三哥香火还旺!”

秦墨安的手指控制不住似的抽了抽,终于按捺不住,一个暴栗凿上她额头,“秦冰蓝,任性也要适可而止!你既未挂印,又无仙身,纵然有些香火,过些年月也都耗尽了,再过百年,我与沉鱼也会依例清了记忆,到时无人管你,地府的阴风日日消磨,你就去做个无念无心无情终日只知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吧!”

“清了记忆?无念无心?”秦冰蓝终于抬起头,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些许惧意。

沉鱼责怪地瞪了秦墨安一眼,安抚道:“只是依例,要活千万年,总不好事事挂心。”

“三哥也会不记得你?”秦冰蓝不信。

沉鱼点头,“此刻足矣。”

拉秦冰蓝起身,引她往三途河走去,河水川流不息,一只只半透明的魂体面无表情,反反复复地自岸边走入河里,“你日日在这里,难道没见它们周而复始,一次次踏入忘川里?”

秦冰蓝茫然摇头,沉鱼笑了笑,“你看见了,但不知道它们也曾如你,只是日月轮转,三途河水时时冲洗,让它们失魂落魄,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秦冰蓝默然片刻,秦墨安以为她终于怕了,才要开口,就听她破罐子破摔似的认了命。

“那也可以。”

“秦冰蓝!”鬼差大人身后的阴风逐渐汹涌, “你不要活了么?”

小鬼们登时缩在一起,秦冰蓝也跟着颤了一颤,嘴上还是不服输,“不都死了吗?”她余光瞥见秦墨安越来越沉重的脸色,才讷讷改口,“左右就我一只鬼,早点晚点有什么区别,我等你们都不记得了,再去轮回也不迟。”

沉鱼一愣,问:“为什么?”

秦冰蓝偷眼觑了秦墨安,见周遭小鬼已被他身后阴风卷的四处打转,小声嘟哝,“不管你们怎么说,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先离开三哥。”

沉鱼懂了,松了一直扯着的那只袖,阴风停的急,几只小鬼咚咚咚咚掉的四处都是,秦墨安叹了一声,伸出手去摸秦冰蓝,秦冰蓝被打的多了,一见他伸手就急着缩脑袋,虽然当鬼早丧失了五感,但每次秦墨安一个暴栗砸过来的时候,她都会捂着脑袋哀嚎几声,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他教训她时一样。

“傻蓝儿,”他掌间翻覆,变出个核桃酥来递给她,“看着三哥不认得你,真个儿是个冷情冷面的鬼差,你便开心了?”

“那我也开心。”核桃酥就在眼前,她犹豫了一下,飞速伸手抢了过来。

但这一次,秦墨安完全没有逗着她抢核桃酥的意思,其实他们都尝不出核桃酥的香甜,他只是喜欢哄她。

“蓝儿,活过上一世,三哥已经不是你三哥,沉鱼姐姐也不再是你的沉鱼姐姐,沧海桑田,我与她尚有万年岁月,前世缘劫不过过眼云烟,人间留不住的前尘往事,在哪里都留不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冰蓝眨了眨眼,像是没有听懂,眼圈却红了。

秦墨安从她僵硬的手中掰下一块核桃酥,递在她唇边,“蓝儿,该走了。”

她兀自倔强地红着眼,不肯张口。

“多留无益。”秦墨安腕间轻抖,核桃酥化为齑粉,小心翼翼地钻入她口中,秦冰蓝拧着眉站在原地,无力阻止它们一点点进入齿间,咽下时竟从这些粉末中尝出些甜,她愣了愣,泪水夺眶而出,秦墨安笑了笑,“三哥不会做点心,但还记得你喜欢甜。”

忘川畔的彼岸花疯长,纠缠成一团团热烈的火,瞬间霸占了秦冰蓝的视线,她从缠绵不尽的花枝间看他们,“臭三哥,你又骗我。”她低声咒骂着,面上滚滚而下的眼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那些深深扎根在她脑中的记忆跑马灯似的在她眼前掠过,而后翩翩而去,化为烟尘,尽皆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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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声随风而下,今岁大旱,千盼万盼,终盼来了这一场雨。山前小径下,马蹄嘚嘚伴着阵阵雨滴由远及近,马上人轻轻一拉缰绳,胯下马儿鼻息咻咻,并非情愿的停了下来,靛青身影从马上一跃而下,反身扶住另一女子手臂,将她小心带下马。

山下早站了两人,一红一白沁在雨里,格外好看。那青色身影将头上斗笠向上扶了扶,露出个清秀的下巴,她抬手轻拍两下女子后背,将人向那二人身前推了推,“去吧,你爹说,他们会好照顾你。”

声音明媚,竟也是个姑娘,那女子回身正欲拜下,又被她掌中握好的折鞭托起,“不耐烦这些个礼数,你放心,那份名单我会亲手交给怀王,贪墨了的赈灾银两,叫他们一个子儿都咽不下!”

那女子愕然片刻,又笑着点头。

青衣女子抱拳一礼,回身上马调转马头,那马见主人回来,就要撒欢跑几里,山前候着的二人同时开口,“姑娘留步!”

那二人似乎未想到对方也一同出声,相视笑了笑,白衣人上前一步,道:“此番仰仗姑娘相助,忠臣之后方不至颠沛流离,敢问姑娘……”

胯下马儿又被她勒着打个响鼻,在原地踱了几步,青衣女子打断他问话,“萍水相逢,何必相问。”

她朝之前扶下马的姑娘扬了扬下巴,“好好活着,桐庐斋那位先生还要寻你。”

交代几句,终于扬鞭挥在白马项顶,鞭尾打了个华丽的弧度又骤然舒展,“啪”的一声响在众人耳畔,“走了,雪球儿!”

马儿扬啼长嘶一声,踏着泥泞山路绝尘而去。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马上的姑娘笑声清朗,“咱们后会——无期!”

(秦冰蓝……腿没那么长,但也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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