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色中,南宫寒掷来的东西落入掌心,是一束老旧的烟花。血色的视野中终于闯进了一抹亮色,那是自己曾经最喜欢的东西。可以划破浓黑的长夜,可以绽放巨大的光华,可是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它气贯长虹,夺目璀璨的样子了。
捏紧了烟花,看着眼前兀自拼杀的南宫寒,有很多的话想问他:
你看小时候的毕业信,都想了些什么?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你最喜欢吃什么? ……
以前错过的时光,像洪流一样挟卷而去,自己刚刚补救了一个正确的开头,却已经到了生离死别的结尾。咽下无数的问题,忍下想要冲过去一起赴死的念头,站起,转身,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奔跑。
盯着远处影影幢幢的灯火,心脏鼓槌一般的搏动,偶尔摸一下荷包里面的天牛和烟花,还有攥在手里的国防图,跑完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脚步也没有停住,着一具朝火光处奔行的机械被大脑的唯一的意念支配:我要回南唐,我要活下去,我不能死!
北宋的追兵并没有穷追不舍,在杀光了客栈所有人之后,就停止了对我的追捕,仿佛一只餍足的猛虎看着仓皇而逃的小兽,并不在意它的漏网,因为它迟早要侵占整片森林。
逃亡数日,我终于看到了金陵的城墙,就这样一身狼藉去拜见了亲王,向他讲述了一个光政院南宫寒和郎粲大人反间北宋间谍,结果误入圈套英勇就义的故事,我哭的情真意切,让亲王也颇为唏嘘,在这风雨飘摇的末世,他也急需一个彰显仁义的机会,于是厚葬了昔日的两位下属,我也收敛了梦蝶、屋山、嘉明、轩庭的遗骸,把他们葬在了远眺金陵的青山之上。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回到家里,我时常在南宫寒办公的书房里久坐,他有时一坐便是一天,他那时候到底在忙些什么,在想些什么,闲暇的时候又会做些什么,我只能看着干涸的砚台,看着墙壁上的细缝,看着飘下来的几缕阳光来想象了。
除了怀念他,我有时候会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他留给我最后的话,他向父亲发过的誓,都确凿的知道他是爱我的,从书院的时候就开始了。可是我有资格说爱他吗?我不知道他喜欢的颜色,不知道他喜欢的味道,不知道他讨厌的食物,没有陪他一起看烟花的记忆,也没有和他把酒畅谈的经历,没有肌肤的亲密,甚至没来得及在那个除夕的雪夜给他最后一个拥抱。
我可能也还没来得及爱上他,他就已经不再给我机会了。
当他活着的时候,我都在干什么呢?我只做了一个最糟糕的妻子,用猜疑折磨他,用虚情假意的对酌套路他,把和了内脏爆裂的毒酒递给他。一切误会云销雨霁的时候,我还在别扭自己在不知情中充当了局中的一颗棋子,不肯敞开心扉。
我其实不想要下辈子再续前缘,因为下辈子的那个人,也不是南宫寒了。就让下辈子的我们,再重新开始新的故事吧。
在某个皎洁的夜晚,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
在茅厕事件之后,我买过一束烟花,兴冲冲地去找王屋山,准备和她一起放。结果看到李梦蝶提着烤鸭和她在一起,陆嘉明在旁边看书,王屋山热情的招呼我过来,但是看见李梦蝶的笑脸,总疑心她有什么惊天大阴谋等着我。不想让李梦蝶看见我对“她的女人”王屋山示好,就把那束烟花放在身后的矮墙上,然后倨傲的慢慢走过去。莫轩庭忽然穿着吉利服从草丛里怪叫一声窜了出来,把我吓得差点坐在地上。莫轩庭看到我的样子,叉腰哈哈大笑,一旁的陆嘉明鄙视地看了莫轩庭一眼,继续看书。我站起来追着莫轩庭用团扇打他,南宫寒跑来劝架。
等我们终于消停下来,我去寻我的烟花,才发现那束烟花散开,已经被风吹散到矮墙外边去了。
“唉,找不到了,其实烟花可好看了。”
“没事啦,以后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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