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无悔】终章三

袁煌

天机阁。

浅繁

“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吧。”

“‘他’已经走了，待我们瞒过天道，待我寻到救下你方法，待你来仙界求亲，待我怀了你的小世子……”

从纷乱的卦象中抬起头来，指尖抖得厉害，下一刻，朝他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桃花灼灼，仿佛一切都平安渡过了，仿佛桌上的卦象，全都是大吉。

程萧

凡人修仙，或为追求长生之道，或为拥有生杀予夺大权。殊不知人间有牢狱之苦，仙界亦有堕魔之悲。仙道之上有神道，神道之上更有天道。这一层层的桎梏，就像一条无形的锁链，早就将每个人的命数、劫数，还有缘法捆绑在一起。

混沌迷雾之中，自己好像被捆绑在一棵树下，想要挣脱却越挣越紧，直到冰冷的锁链顺着肋骨爬至脖颈，只要再一下，就能将脖颈活活勒断。垂眼看着那锁链，强烈的缺氧感已经让自己产生幻觉，但理智还是及时阻止了下一步的挣扎。闭上眼大口呼吸，身体不敢再妄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呼吸好像顺畅了一些，身体也变得暖洋洋起来。一睁眼，发现原来是身后的树硬生生将自己弯了一个弧度，叫自己靠的舒服了一些，又弯下树枝缠绕在铁链上，冰冷的铁也渐渐有了一丝温度。

迷雾渐渐散去，身体骤然被托起，腾云驾雾似的，最后好像是回到了一张温暖宽大的床上。

原来是跌进了梦里。

缓缓睁开眼，只见一双桃花眼正在上方定定看着自己，还未来得及看清瞳仁里的影子，她就变成一弯月牙，笑盈盈地贴上来，在自己额头印下一个五感清晰的吻。

“唔…”一把拉住她靠在怀里，暖洋洋说道：“早啊繁繁。”

这是第几天了？竟然懒得去计算了。反正，那天在自己一顿怒骂后，司命还是打掉牙吞落了血维持原判，并未将自己即刻抹杀的时候，心里顿时释然了一些。嗨！都是拿俸禄吃公粮的人，咱为难他有什么用呢？

可惜司命君公布完判词就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一声对不起也没来得及说出口…事实上，在师父踹了自己臀部一脚的时候，差点就顺势跪下了。

七天，就七天，总比下一秒就灰飞烟灭的好。

当时繁繁脸色不太对劲，眸色中隐有黑气，是堕魔的前兆。心中大惊，急急驱散了恶鬼，敛了魔气。

待到两人都平静下来，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当即拉着她就下了人间。

“繁繁，人间时间过得慢，天界七天，人间至少得有七年吧，我们去看人间的春花秋月，夏日冬雪，还有好多好多天可以在一起呢。”

“嘘！这样算是作弊吗？”细细看她，满心不舍。

自己反正就要死了，作弊再罚也不打紧，但想到万一繁繁被牵连…还是腆着脸去找了一趟百花君，絮絮叨叨求了半天，那张俊脸始终面无表情，不给一点反应。看来这次是把这个代司命官给得罪透了。

走之前还是留了一句话：“反正我告诉你了啊，我带繁繁去人间了，怎么计时你看着办吧！”

所以，现在是第几天了？不想算，也不敢算。

当仙魔有什么好，还是做人来得自在。寻了处开满桃花的小城住下，每天带着繁繁四处闲逛，集市上卖面具的王大叔、卖胭脂的宋大娘、还有卖糖人儿的朱小哥…小城人少，没两天就混了个脸熟。百姓们私下偷偷议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王孙公子，带了貌美如花的小姐私奔来咱这小地方了，瞅着可般配了呢…话本子里的剧情，就应该出现在市井长巷中，春花酿酒时。

这小城除了桃花繁盛，还有一处地方，是自己暗暗花了心思的，那便是城郊的月老庙。据说这庙特别灵验，方圆几百里的新人们嫁娶，都会来这里请愿还愿。

魔尊求娶仙督好像天理难容了。但程萧欠浅繁一个求婚，走之前若是做不到，枉爱了她三万年。

在这人间的黄土地上仰头看月亮，没了清冷，多了温柔。月老庙中有一棵又大又繁茂的桃树，树上挂满了许愿牌。轻握住浅繁的柔荑，一笔一画写下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桃花灼灼，万千繁华，人间天上只有一个她。

眉心微动，三月春盛的袅袅夜色下，有雪花翩然而至，沾染了桃花清香，柔柔落在两人发间，不多时就染白了鬓稍。

四目相对，天地寂寂，惟有心跳，分外清晰。

“嫁给我吧，繁繁。”

后来？

后来，就这样过上了没羞没臊的日子…

想得美…动用法术在三月落了雪，很快就被天界的巡逻小仙发现，当场就被请回司命府。百花君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脸瘫样，但眼神中分明多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无语。

后来，乖乖在司命府待到第七天，由大仙督浅繁看管…

“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吧。”

“唔…那可得好好想想了。”阖眼道，“你看，渊字不好，大怨种。萧字也不好，草木萧疏的，不如繁花似锦。”

“锦儿吧！”捏了捏繁繁的手心，“我舍不得这个字。”

浅繁

程萧 发表于 2022-12-4 14:49
凡人修仙，或为追求长生之道，或为拥有生杀予夺大权。殊不知人间有牢狱之苦，仙界亦有堕魔之悲。仙道之上有 ...

撑着下巴，目光落在交握的双手上，桃锦的锦，萧锦的锦，繁花似锦的锦，锦城的锦。

目光复落于柔软的红唇上，一张一合的，似乎在认真思考未来的孩子会叫什么名字。

忍不住倾身过去，牵过他亲了亲脸颊，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玄衣袖边悄然多了一枚桃花刺绣：“我也喜欢渊，也喜欢萧。”

回想今世前三百年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后五百年除了打战，便是暗算闻离，想想也没什么得以挂念的。

“哎，现任的司命真小气啊，不若闻离那会儿，一下子就给了我百根红线，这次我磨了他好久，竟是一根不给，还一直盯着我的袖子看，看得我悚悚的。”

将补充灵气的玉璜横置一边，伸手拂去桌上卦文：“我坦白，我没办法了。我占不到能让你活下去的卦，翻遍司命府与天机阁的藏书，我也没能找到逆天改命的规定。”

“不然，我堕魔一次给你看看，让你看看，魔族的我是什么模样，我们图个新鲜？”

程萧

浅繁 发表于 2022-12-4 19:40
撑着下巴，目光落在交握的双手上，桃锦的锦，萧锦的锦，繁花似锦的锦，锦城的锦。

目光复落于柔软的红 ...

“当然不行！”飞快捂住她的嘴，嘘声道：“别瞎想。”

只露出一双桃花眼的繁繁显得明媚又无辜，心头涌上无尽的不舍，低声道：“堕魔要毁仙脉，抽仙骨，死后灰飞烟灭没有轮回。仙界很美，有明媚的阳光，还有天下独绝的好景，魔界整天阴沉沉的，只有无尽的废墟和荒芜...”捋了捋她的头发：“堕魔是一条不归路，我知道这条路有多么难走，怎么会舍得让你走呢？”

“而且...”嘴角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以后我不在了，魔界谁罩着你？”

真的，真的好舍不得她呀！深吸一口气，将翻涌而上的痛苦狠狠压下去，取出一枚印着魔尊印记的黑玉，浓墨泼开般的黑，黑到极致幽幽闪过赤红色的流光。

“这是魔界至宝龙魂玉，也是魔军兵符，等我走了...”怕她伤心，避开她的眼神，“魔界...归顺仙界。”

“魔中也有好魔，这些年那些士兵跟着我四处征战，也累了。我把他们交给你了。”

浅繁

程萧 发表于 2022-12-4 21:55
“当然不行！”飞快捂住她的嘴，嘘声道：“别瞎想。”

只露出一双桃花眼的繁繁显得明媚又无辜，心头涌上 ...

“呀，骗到手了。”

接过龙魂玉抵在额间，啪嗒一声，倒了下去，仰在榻上，仿佛它重如千金，被它压垮了桃枝。

“日后魔界的兵全归本仙督管辖，你说我要不要去闻离面前晃上一晃，他的妖王印会不会也同你一样交给我了？”

“而且我不能就这么白拿，我还得诓诓他，拿到些好处再帮他管…还有洛心，她会不会也随他而去，然后给我留下些什么？我好像真的要成为仙界共主了。”

“你说对吗？”侧头朝他看去，龙魂玉顺着泪珠滑落在了榻上。

“我要管的这么多，谁能来…管管我呢？”

程萧

浅繁 发表于 2022-12-5 06:40
“呀，骗到手了。”

接过龙魂玉抵在额间，啪嗒一声，倒了下去，仰在榻上，仿佛它重如千金，被它压垮了桃 ...

挨着她一起仰躺在榻上，好像只有这样，泪水才不会落下来，才不会被她看见。

伸手摸到龙魂玉，又将她塞回浅繁手中，“其实，还有一个小秘密。”

“我把记忆全都存在这里了。”

“你想我的时候，就可以看看我，嘿嘿，不止是和你在一起时候的程萧，还有轻狂张扬的少主程萧，被老凤凰折磨得体无完肤的徒弟程萧，哄骗废物妹妹的哥哥程萧，跳万天之涯的怨种程萧，把闻离当朋友却养虎为患的傻缺程萧，捭阖纵横的魔尊程萧...”

“据魔界古籍所载，黑魂玉只能保护灵魂不被煞气所扰，但龙魂玉可以安神养魄，化灵重生。”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着，“我已经把我的灵力全部输入龙魂玉了，天道行刑时我偷偷带着它，总能收集到一些残魂。”

转头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柔声道：“确实是辛苦繁繁了，等我回来了，一定一定好好补偿你。”

又伸过头去在她额头上深深一吻：“我有遗憾，还有牵挂。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浅繁

程萧 发表于 2022-12-5 11:29
挨着她一起仰躺在榻上，好像只有这样，泪水才不会落下来，才不会被她看见。

伸手摸到龙魂玉，又将她塞回 ...

我必不忘，捏紧龙魂玉，抬手招来百花君所赠的灵气玉璜，将它们紧紧贴在一起。

“到时候我便将它一直带在身边，等你醒了，意识混沌不清的时候，先哄你喊我娘亲，再唤我姨姨，然后是大姐姐，最后……”

说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前浮现出这位大魔王的童年模样，忍不住抬眼朝他看去，想着与那时做一下对比，却不小心与咫尺星光撞了个满怀，心狠狠一揪。

程箫，如果龙魂玉果真能化灵养身，也不会有魔族无法投生的事实了。

“算了…到时候我还是先牵着你的小手，带去太阴星君那儿报备，让你成为我的小夫君。”

说着，便施法将天机阁房顶的瓦片全部扫落至屋外草坪里，撩起发丝亲了亲他的眼睛，枕在他的胳膊上，与他依偎在一起观星，身边是满榻的卦文，手中是源源不断向龙魂玉渡入灵气的玉璜，天上，满目星河，不及你。

程萧

浅繁 发表于 2022-12-5 13:42
我必不忘，捏紧龙魂玉，抬手招来百花君所赠的灵气玉璜，将它们紧紧贴在一起。

“到时候我便将它一直带在 ...

她絮絮叨叨地在耳边说着，就像只摇爪的小猫，挠得心里痒痒的。

笑着拉过她的手放在心口，“你是程渊娘亲的灵力喂养过的小桃树，我喊你一声娘亲，也不亏。”

“只是没想到，繁繁也有这种恶趣味，喜欢养成系的夫君。”

夜如墨，月似水，星如棋。携万千相思，不舍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