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奇侠之仙侣奇缘】前尘 ● 错看桃花

宁夜

天都城主有二女徒，大弟子李瑶，二弟子谢璎。城主喜璎之纯良而恶瑶之乖戾，将天都仙子之位传给谢璎。李瑶不满城主偏颇行为，叛出师门，周游四海，于蜀地之幽，闻得一曲琴音。

孙南

群山一碧，万岭皆箐，听着微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间或夹杂着几声清越鸟鸣，嘴角渐渐浮起微笑，袅袅琴声自指间流泻而出，信手挥洒，并无定曲，只有林中清音悠然相和，自成一曲风竹幽韵。

李瑶

琴音空冥悠远，若不是数十年功底，则有异人的天赋，只是这两样，都能让她想起一些旧事，几个故人。
两下叠加，她只觉得这琴音平白坏了美景，败了心情，只想让它马上停下。
左右寻觅，在土窝里找到一棵枯竹，两头封闭，枝干中空，还带着天然裂开的细微缝隙，恰能将敲击的声响放大。
伸手探入百宝囊中，取出一支墨竹装的火折子，并不打开封盖，只以其敲击枯竹。
敲击声依傍琴音而出，却偏不照着琴音的节律敲击，每每于关节处一棒落下，虽不是乐器，节律却与隐约可闻的琴声格格不入，并且越敲越快，越巧越响，直将一道琴声断作三四截，存心令其弹不下去，以解心头之气。

孙南

不意异声忽起，指下略微一滞，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带得走腔乱板，好在眼下所奏只是随兴而发，本无定律，兴尽即止，却也不必勉强。手指拂过琴弦，勾勒出悠长的尾音，在竹林中渐渐消散，自己亦长身而起，向着异响传来之处朗声道：“峨眉孙南，末技有辱清听，不知惊扰了哪位朋友，可否现身一见？”

李瑶

随手将枯竹一丢，火折子收入囊中，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朝语音来处看了一眼，那一句峨眉孙南说得轻松自在，自己却再不能称天都李瑶，过往种种忽然涌上心头，不由气闷，也不想回应。
提剑迈步，向那人出声的反方向走去。入目一片桃林，时值初春，枝头红斑粉蕊、喷焰吐火，正开得热闹，走过去如坠一片云霞之中，情绪稍缓，想到自己有问而不答太过小女儿态，未免不够坦荡，扬声回了句：“春水初生，春林初盛，何必附会于丝弦，道既不同，你继续赏你的景，我自行我的路，倒也不必相见。叨扰了。”

孙南

“见胜景而生欢喜，人同此心。或寄情于中，或发之于外，因人而异，道则一也。在下技法粗浅，致令姑娘以为牵强而奏，不胜惭愧，个中错漏疏失，还望指教。”

回忆适才异响，但觉并非一味胡敲乱打，每一记都正正击在关节紧要之处，那人定是通晓音律的行家，想来自己信手而奏，太过散漫，出了什么重大差错，惹恼了此人，不禁汗颜。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不假思索地收起了琴，随后追去。及至眼中出现一袭红影，听她开口，不禁一怔。虽有心讨教，但对方既是女子，自己若再急急而追，未免失礼，当下一面应答，一面放缓了步子，待与她相隔尚余丈许，便住足不前。

李瑶

听闻背后疾走声响，停在丈许之处，对方竟是追了过来，不由诧异，不过一曲而已，自己也算是致过歉的，难道还要再来理论一番不成？
再听言语，语气惶恐多于恼怒，似乎仅止于技艺上执着计较，不过是名琴痴罢了，心中暗叹了口气，一时愤懑似乎为自己惹了个麻烦。
转身面向对方，一阵山风拂过，落英飘摇间一袭白衣卓然而立。
噫……这个“麻烦”，至少看起来还不错。仗剑抱拳道：“山野散修，才疏学浅，难识礼乐，不过赏景人尔，扰先生雅兴着实不该。先生既醉心于琴，何不奏与知音，这样空付山水岂不可惜？”

孙南

女子转身相对，明艳如火，映得满树桃花似都失了颜色。然而这样的眉眼间，不知为何，却看不出半点欢愉，不过听她语气，似乎倒并非自己适才琴音之故，心下稍定，道：“乐者，悦也，发之随兴。知音世所稀，并非人人皆如伯牙，可遇子期，所见所感能起抚琴之兴，本已是乐事，若失此兴，纵遇方家，又谈何知音？”

李瑶

这人的言行，似有若无总是让李瑶想起师门旧事，也难平心静气再与这人以礼相待，眯了眯眼睛，直言顶撞道：“依先生所言，纵然技艺相匹亦难以知音而论，诓论他人。不知偏好此道之人是否都如先生一般自傲，先人风骨今难续存，无怪六艺流传而仅余五经。这样阳春白雪的技艺，当真不懂也罢。多谢先生指教，此后穆梓论及音律，纵仍无知，当无愧矣。”
并不愿以真名示人，将姓氏拆开，骄傲如李瑶，天都师门的种种，如同一道伤疤，不能痊愈，只能尽力掩盖。
此后天都李瑶已死，便以穆梓再活一个自己吧。

孙南

未料到她语气忽然变得愤激起来，愣了一愣，脱口道：“你……不喜欢弹琴？那为什么……”忽然就想起峨眉山上的事，生生将“要学”两个字咽了下去，看着眼前女子的神情，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背后琴囊，苦笑道：“我并未以此为傲，因着它时常被数说玩物丧志不求上进倒是有的，说实话，若非如此，我如今早该回到了峨眉，不过怕师门尊长见了又生气，才延长了时日，多游历一番罢啦。”

李瑶

对方虽有未尽之言，含义却再清晰不过，左右遮掩不住，索性坦然以对，摇头道：“音律或许可以怡情，却不能救命，像这样华而不实的东西我确实并不喜欢。因家中长辈精于此道，不得不分神于此，花费不少光阴却只得皮毛，如今也不用再……刚才是我失态了，旧事萦怀不能纾解，还望先生恕罪。”
转身复看向桃林道：“坊间传言这林中有妖，惑人心智，近来甚至已经有人毙命于此。这周边花瘴危险，先生既然是四处游历的，不拘于一处，不如换一处地方抚琴吧。”

孙南

原来如此。
喜欢的事不能做，与被逼做不喜欢的事，到底哪一个更痛苦些？
从前只以为是前者，如今看来，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后者。

心下歉然，此时自然打消了探讨音律的念头，但听到她后面的话，却又停了下来，望着她淡淡一笑：“失言冒犯，该是孙南向穆姑娘赔罪才是。姑娘若觉孙南无礼唐突，想要在下离开，尽可直言。若说此地有妖物伤人，降妖除魔，正是峨眉弟子份所当为，断无反而袖手离去之理。”

李瑶

峨眉也属名门，李瑶此刻却并无心结交。话说到这里，出言拒绝虽然有些开罪孙南，但也是为安全计。
再者，她行事从来不愿被他人喜怒掣肘，何况是一个并不相识的陌生人，因此并不回身，只是足下稍顿道：“与先生素昧平生，实不必无端涉险。穆梓不才，尚能自保，你我就此别过，山水相逢。”
说完再也不作停留，向桃林深处走去。

宁夜

李瑶转身而去，不久，身影就没入了一片灼灼桃花之中，微风徐过，落英点点，纷洒在孙南的肩头。

孙南

穆梓言语中不失半分礼数，然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却是再明显不过，看来自己贸然之举终究是得罪了她，说甚妖物危险，无非是给自己留个台阶而已。自问并非死缠烂打的登徒子，虽感怅然，却也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径自离去。

行出不远，眼前重被丛丛翠竹掩映，满目绿意带来的幽凉令胸襟为之一爽，信步而行，方才的些许烦闷渐渐消散。见天色将晚，便寻了一处避风所在，四下拾些枯竹，准备露宿。但觉肩上有物，随手一拂，只见几片桃花花瓣飘落，也不以为意，但走出几步，猛地转身，盯着那几片花瓣，脸色忽变。蜀南万岭箐，向以漫山遍野皆见竹不见木闻名，山间偶有一二其它花树，已是极为罕见，如何会有如方才那般大片桃花树林？那姓穆的女子，会否遇上什么危险？一念及此，再顾不上生火，急急向来处飞掠而去。

宁夜

越往桃林深处，越是雾障迷蒙，方位难辨，此时，白雾里传来呼救之声，与方才的女子声音一样。

孙南

“穆姑娘!”听到呼救之声，情知不好，这桃林果然有蹊跷。反手抽出长剑，屏息凝神，循着呼救之声一步步踏入雾中。

桃妖

伏在花树枝头，眼见“猎物”一步步深入毒瘴，心中窃喜，长袖曼洒，毒瘴更盛，使来者五感迟钝。指尖微光一弹，毒瘴深处幻出一团红影，依稀是刚才与白衣男子交谈的女子形象。

朱唇轻启，又惟妙惟肖，让幻象发出呼救之声。

孙南

步步行来，浓雾障目，只闻其声，却不见穆梓身影，渐觉焦急，忽觉脑中一阵昏沉，悚然而惊，急运真力，长剑凌空疾刺，剑尖迸出白色光华，倏然四散。

“太白分光，破!”

林中妖物多为草木成精，太白分光剑属金，正是此等妖物克星。果然光华绽过，雾气消散不少，红色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声音也似乎清晰了一些。当下心中一定，提气叫道：“穆姑娘，你怎么样？”谁知连叫几声，却不闻应答，不知她是惊慌过度还是被妖术所困，急步向她奔去，手中长剑圈转，又是一声疾喝：“乙木青龙，聚!”

真力到处，四周草叶纷飞，连同尚未散去的雾气，一起飞快地向长剑涌来。自己灵根属木，这乙木青龙剑亦是练得最熟的一门，以本身真力吸附周遭草木灵气暂为己用，使剑势威力倍增，自己曾仗此剑胜过不少强敌。不过此时真气运转，凝而不发，非为克敌，只盼能将穆梓身周妖灵吸附，助她脱困，却不致担心如太白分光剑的凌厉会误伤了她。只是如此运剑，真力耗费剧增，一时汗水涔涔而下，脑中又有些昏沉起来。

桃妖

本来对峨眉弟子尚存忌惮，不敢近身，只见他被幻想所困，剑招步步掣肘，心中大喜。

待他真气耗费大半，剑光凝滞之际，从桃枝上翻转过来，诡异一笑，融入树干。

白衣男子身后树干现出一张桃花脸，又渐成人形，伸舌舔齿，右臂化作老树枯皮，纤纤玉指成了五根尖刺利爪，迅捷如电，朝他脖颈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