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决裂一之离人眼中血（旭锦）

宁夜

锦觅在大婚之日将旭凤捅死，悲恸之下吐出陨丹，终于明白旭凤乃是一生挚爱，上天入地，苦苦寻觅旭凤魂魄。终于在黄泉之地发现穗禾用灵力护住的旭凤最后一丝形魄，于是在太上老君处求得九转金丹，又去蛇山九死一生求得药引玄穹之光，终于可以令旭凤复活。

锦觅

忘川尽头，虞渊之畔。无数怨灵凄厉哀嚎，阴邪之风永不止息。
从渡船上走下，站在这幽冥深处，怔怔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山洞。
旭凤，是你吗？

袖笼中的九转金丹，炽热得就像初见时的那颗流星。它把你送到我的面前，却不肯予你我善终。
那一日，白纱红冠，蓝匕金翎，凤殇殒消…都说你是我的情劫，却不知原来，我才是你的死劫。
殒丹既出，终是明白情为何物，竟是这般苦、涩、痛、悔。但既已妄念，何不拼尽所有，博一世深情。

脚步虚浮，一步一步走近那封印之地，一颗心就像是凌迟过后又被唤醒，缓缓恢复的跳动将血液渗透到四肢百骸。拈一滴忘川水，稳住心神，在结界上画出破解咒。结界顿开，脚步却再次停滞。
旭凤，这一步之遥，你我竟走得如此辛苦。

随着结界的开启，熟悉的气息越来越分明，攥紧双拳，双眼通红，不再耽搁，快步走入洞中。
忽明忽暗的火焰上，躺着的那个人，不是旭凤是谁？一如初见时的剑眉星目，长身如玉，他穿一身黑袍，不是那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又是谁？
数十年的奢望，于此刻终于实现，却不敢伸手触碰，只是这样静静地、呆呆地看着他。良久，似乎有一滴泪从眼角落下，滴在他的脸上，却并未停驻，很快便消散在幽光中。心中微惊，伸出双手想要抚上他的脸庞，却生生穿过虚空，如同此生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爱，亦是无法停留。
原来，这只是他的一缕形魄。

连忙取出九转金丹，用灵力注入他的体内，只见幽光渐弱，从发丝开始，渐渐融入越来越分明的身体，最终与他合而为一。
颤颤低下头，双唇悬在那两片苍白却真实的唇瓣之上，想要再一次感受他温热的温度，眼前却浮现出那一日他绝望的眼神，那个锦觅，对他说：“从…未…”
终是缓缓闭上双眼，踉跄起身，喃喃道：“凤凰，对不起，对不起…如今我又有何面目见你…”

正失措之时，洞外传来脚步声，惟有念念一望，化身离去。

穗禾

脚步匆匆。

前往隐藏旭凤形魄之地，准备和往日一般注入灵力，保持形魄不灭。

哪知竟感知到熟悉的气息，锦觅？心中一紧，希望是自己弄错了。步履更急。

锦觅，你休想再伤害他一次！

来到藏匿之地，并无半个人影，急忙上前查看，旭凤形魄无碍，仍不放心，回顾四周，想要仔细查看。

宁夜

正在这时，九转金丹发挥效用，旭凤魂魄归位，肉身复原，元神腾空而上，凤鸣九霄，旭凤缓缓睁开双眼。

旭凤

我做了一个梦……
噩梦……
九霄之上，众神鏖战。
兄弟阋墙，兵戎相向。
厮杀不休，战乱不止。
最后便是，王对王。
然而，在那最后的一刻，将我打倒的，并不是昔日兄长手中的冰莲。
而是身后那一柄寒彻人心的冰刃。
当刀锋刺入体内的那一刻，周遭倏然一静，
回首望去，刺出这一刀的，居然是她？
是她？是她！
是她……
气氛一时凝滞。
“你可曾爱过我？”
“从未！”
胸前透出的刀尖，绝义。
耳边传来的话语，断情。
无从抗拒的命运，缘分到头，纵使千般不忍，万般不愿，最终也只有别离……
绝望化作镣铐，锁住了我的四肢，将我拖入了忘川湖底。
接着，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好黑，黑的如同地狱……
真是一个好长的梦。
为何会有这么冗长而又绝望的梦？
为何我不醒？
是不能醒？
还是不愿醒？
直到有一天……
我闻到了花香。
花香？
地狱之内，何来花香？
香气久久不散，沁人心脾。
如兰似麝，似曾相识。
在长久的沉眠中，第一次浮现了醒来的念头。
于是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就在双眼睁开的那一刻，有一点金光自体内浮现，随即飘至半空，爆成一团金焰。
只闻一声清冽凤鸣，冲天焰光里双翼齐张，现出一头全身赤色金焰升腾的凤凰，长尾焰焰，裹着无穷风火直上天际。
忘川河畔，翔凤鸣云，业火冲天，金霞染云，正是战神重回世间之兆!
凤凰涅槃，终究再度浴火重生。

穗禾

“表哥……”感受到旭凤魂魄的异状，顿时心生惶恐，不知所措，早已把锦觅一事抛诸脑后。霎时，旭凤元神突然归位，凤鸣冲天，眼前被一片业火染红，耀目光辉席卷晦暗的黄泉夜幕，也将自己的心彻底照亮。

“表哥!”此刻欣喜若狂，所有的喜悦和感动不能用言语表达万一，看着旭凤慢慢睁开双眼，是这一年来无时无刻不在祈盼的画面。每天每夜，看着昔日神采飞扬的旭凤只能孤独的躺在忘川边幽深洞穴的一隅，虚无的形魄穿过自己抚摸他脸颊的手，心中都似乎撕开一个大口——表哥，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

急急扑到旭凤身边坐下，一声又一声的唤他:“表哥，表哥。”

旭凤

有人在呼唤，虽然听不真切，但却是有那么一个声音在呼唤。
是她吗？
侧首望去，伊人坐在身畔，泪眼连连，梨花带雨，不是她是谁。
不，不是她。
不会是她。
不可能是她！
神识渐明，妄念便消，映入眼帘的是另一张熟悉的面容。
“穗禾。”
举目四顾，周遭的环境很是陌生，只大概可以看出是在魔界。
“这是哪里？”

穗禾

见旭凤慢慢醒转，神色如常，急忙抓住他的手，掌心中传来的温暖激荡心扉，完全无视了旭凤眼中转瞬即逝的失望。

紧紧抓住旭凤，生怕这只是一场梦，或者他下一刻又会拂袖离开，很想倾诉自己这一年来的担忧，思念，和此刻的喜悦和感激，但是嘴唇动了又动，只有一行热泪淌了下来，“表哥，这是黄泉忘川边上，你已经昏睡一年了。”

旭凤

“忘川，果然是在魔界吗。”
想回忆一下自己为何会出现在魔界，又为何会死而复生，但脑海对此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抬头之时，才发现穗禾与自己记忆中的样子有些不同。
她本是鸟族高高在上的族长，百鸟之中仅次于凤凰的孔雀，如今却衣着朴素，脸带憔悴。
此刻她脸上透出的，并不是白皙的白，而是苍白的白。
“你怎么了？为何会在这里？”

穗禾

见旭凤望向自己的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疲于奔波各处，现在又匆匆赶来，没有梳妆打扮。往日天界之时，每次知道要有机会和旭凤见面之时必会精心描眉画墨，更换数件裙衫，自旭凤死后，鸟族众叛亲离，自己也成为天界逃犯，整日黑袍遮面，早已无心悦容，现在旭凤醒来，第一眼见到自己，竟是蓬头垢面，形容憔悴，顿时后悔万分，早知如此……今日至少应该洗个头发。

赶紧迅速擦了一把脸，低头回答:“我现在已经不是鸟族族长了，那日……润玉和锦觅大婚，你被锦觅所杀，天帝自毁元神，用尽全力护住你最后一丝魂魄，收在寰谛凤翎中交给我，我带着你的魂魄逃离天界，藏在忘川边上。如今，润玉已登基天帝，锦觅承袭水神之位，姨母被迫跳下临渊台，你昔日部下尽数归附润玉，天界已无我们的容身之处。”

旭凤

听着穗禾叙说着自己死后发生的种种，噩耗一个接一个，即便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还是没想到事态居然已经发展到了这般田地。
当那个自己一直回避的名字被提起时，心猛地一抽，紧接而来的父母死讯，更是令人窒息，脸上也不由自主流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是吗，父帝和母神都已经不在了…”

穗禾

看到旭凤表情，设身处地，也能知道他此刻虽然只流露三分，心中也是万分的悲痛，急忙对他说:“但是天帝一心护你，你现在复活，他便没有白费力气。姨母一生进取，费心为你筹谋，如今我们在魔界，还有卞城王、鎏英公主相助，仍不算山穷水尽，能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迟疑片刻，又道:“还有我。表哥，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旭凤

自己并不是铁石心肠，穗禾的心思岂会不知，盖因心有所属，长久以来只能做视而不见。
想不到一朝倾颓，众叛亲离，最后陪在身边的，却是她。
身为孔雀公主，她平时最是注重容貌，如今却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看她刚才慌手慌脚擦脸的模样，可想而知这些日子她是多么的操劳。
遂伸手握住了她的一双柔荑。
“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宁夜

随后，旭凤向卞城王感谢收留之恩，卞城王和鎏英为大局考虑，劝说旭凤接受大长老赐血，支持他掌管魔界，成为魔尊。但是旭凤还残留着对天界的怀念，不忍和骨肉亲眷为敌。直到他夜访天宫，看到荒废的栖梧宫、没有荼姚灵位的先贤殿、临渊台前荼姚跳下时失落的火灵珠，听到润玉对先帝先后的痛斥声声，彻底对天界死心，推开想要保护自己离开的锦觅，和昔日部属割袍断义，也想和过去彻底一刀两断。回到魔界后，旭凤接受赐血，在卞城王和擎城王的推举下成为新任魔尊，励精图治，锋芒毕露，魔界对这位昔日战神也是敬重有加。

旭凤

大殿之内，灯火通明。
时辰虽晚，仍在伏案批阅奏折。

穗禾

穗禾一旁照拂，待旭凤停下，过来说道:“表哥，有一件事情一直想请你帮忙，鸟族本是我的管辖，可是遭逢大变之后，隐雀篡位夺权，表哥若能助我夺回鸟族，届时我率鸟族归附魔界，可大增魔界实力。”

旭凤

死而复生之后，最听不得背叛二字，对穗禾心中那份愤慨感同身受。
“鸟族当日落尽下石，如今又依附天界，于公于私，确实该走那么一趟。”

穗禾

虽然身负姨母所传琉璃净火，可不方便公开使用，此时只能求助旭凤。见旭凤应允，展颜一笑，和旭凤商定明日带兵突袭翼缈州。

旭凤

“区区鸟族，无需那么麻烦，我一人足矣。”

穗禾

昔日叛徒，心中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不能亲眼看到他们生不如死，再对他们踩上几脚，怎能消尽心头之恨。只是看向旭凤，狠辣恶毒这类心思也如同自己未梳妆过的脸，不敢向他展露半分，生怕他对自己露出厌弃的表情，只得找了半天理由，半真半假的说:“我知道自己灵力低微，不能襄助表哥，但是我最熟悉翼缈州的地形，若是隐雀埋有伏兵，我还能帮助表哥少费些气力。表哥你别嫌弃我，就带我一起去嘛，好不好。”说到最后，上前挽住旭凤胳膊，摇晃着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