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之面壁计划】终章二：重升还是陨落

桃子

会议之后一百三十年。

林棠之冬眠醒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好像完全变了。

城市变成了一片巨型森林，一根根细长的树干直插天穹，每根树干上部都伸出与其垂直的长短不一的树枝，而城市的建筑就像叶子似的挂在这些树枝上。空气特别的清新。由于可控核聚变技术的成熟，能源已经极大地丰富了，通过电磁共振来接收电能的飞行汽车已经是家家户户都可以拥有的交通工具。星际战舰的研发也经历了几轮技术爆炸，目前已经可以达到光速的百分之十五。

不过林棠之对这些都没有过多的关心，她第一时间变召开了面壁会议，在确认自己的战舰早已按照要求配备好时，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是时候起航了。按照她的计划，战舰航道测试还需要五到十年的时间，考虑到三体人舰队的加速度，预计会在二十年后赢来和舰队的第一次交锋。
正式起航前，林棠之巡视了一遍战舰，确保她要的每一项装备都是完备的。只是越接近启航的时间，她的心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焦灼。

冬眠醒来的前几天，她就有意无意打听过夜无烟的消息，鉴于第一次冬眠后再次见到他的震惊感，林棠之觉得很有必要首先掌握信息。

“夜无烟先生在您第二次冬眠后也进入冬眠状态，设定醒来时间是...您醒来之后。”AI机械地念着知道的信息，甚至很快将这些信息资料以全息的形式投影在她面前。
“哦，对了，夜无烟先生的大型IP巨著《宇宙的后裔》直到现在还占据着热门IP小说排行榜前三呢！这本小说是以面壁者2号袁瑄和墨守为原型的宇宙浪漫科幻小说，读者年龄从十二岁到一百二岁，他冬眠的钱便是卖版权得来的，而且...”漂亮的AI小姐停顿了一下，“他把得来的版税钱全部存入您的黑卡账户，绑定了冬眠支付账号，现在您信用卡积分已经足够换取一辆飞行汽车和一架太空观光车了。那个，您要换吗？”

林棠之

呵，男人。这算什么，直男最后的倔强吗？

尽管对夜无烟真的会接受黑卡里面的钱一直保留怀疑态度，但是知道他真的一分钱没用的时候仍然生出一股无名火。

“不用，停止消息显示。”

夜无烟

再次醒来，窗外的一切都与记忆里不同，夜无烟甚至有些恍惚，脑海里那些落日余晖中燃烧着的晚霞，究竟真实存在过，抑或只是南柯一梦。
手边的电话被更换成了新的，里面的电话号码依旧只有两个，他拨通了其中一个：“嗨，How old am I，我们…见见？”

林棠之

“嗯，去树冠的户外餐厅吧，我订位子。”

整个城市最高处的户外餐厅，会以缓慢的速度360度旋转，俯瞰整个城市生活，总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

夜无烟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挂了电话忽然很是疲倦，捏了捏眉心，紧锁眉头。

桃子

城市最高处的户外餐厅，餐厅名叫“美好家园”。整个餐厅被绿植环绕，室内的屋顶都全息投影着湛蓝的天空。
有漂亮的AI弹着克罗地亚狂想曲，还有又高又细的“现代人”——那甚至分不清究竟是AI还是人类，他们始终维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给人的感觉礼貌又温馨。

夜无烟

依约前来，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走到座位上，悄声对他吩咐了几句，就开始了等待。

不论电话抑或是人，他永远做等待的那一个，无关谁的时间更宝贵，只是他更享受等待的感觉。

林棠之

款款而来，“久等了。”

在夜无烟对面坐下，“想吃点什么？还是随便？”

夜无烟

等多久是久呢？等她，大概几乎用掉了自己一辈子的时间了吧？夜无烟自嘲笑笑，对林棠之摇了摇头以示并不介意。
“还是随便吧。在这里，我更像是个异乡人。现在的人吃什么、用什么，与我而言都是未知。发展的速度，你想象到过吗？”

林棠之

“有心理预期，但还是很不适应。老古董穿越到未来，应该能给你的写作提供不少素材。”整个桌面就是一个电脑平板，触屏之后在自己和夜无烟之间闪出一道全息投屏的菜单。

“还好这个时代也有不少冬眠人，也有怀旧口味的。既然你要随便，不如来个榴莲鸡汤，臭豆腐牛蛙来挑战一下味蕾极限。”

夜无烟

忍不住笑出声，只可惜笑容并不能持久，最后的微笑勉强挂在嘴边的时候，夜无烟开口，看着对桌的精致女子感叹：“棠之，你一点都没变。我每一次醒来，每一次见你，都有期待，我一直以为这世上没有时间改变不了的东西，我可以等，等时间给我一个交待，但是……为什么你还是不变？”

桃子

现代技术最厉害的一点是已经可以根据人类的表情、语速及语气来判断当时的氛围或是心情。
随着两位来客的谈话进行，AI弹奏的乐曲换成了夜的钢琴曲5。

林棠之

手指在屏幕上飞速划动，然后收起全息屏，少了屏幕的遮挡，终于可以认真仔细的看着夜无烟：

“那你呢？你改过吗，我以为上一次见面我说的很清楚，你为什么不能轻松愉快的度过一生？非要白白损耗自己的时间！”

夜无烟

“因为我是一个懦夫！”夜无烟有些激动地伸出双手，手上空无一物，只有右手中指的老茧和左手无名指的凹痕表达着这个人的职业和过往，“这双手，只能握得住笔！这个人，只配死在家里的床上！我应该安稳度日，不管几百年后的未来，但我做不到！是，这个世界不美好，但好与不好，都值得存在！它不应该被抹杀！不论因为任何原因！你选择了冬眠，而我，我躺下来，压着我的不是被子，是无穷无尽的绝望，我坐起身，窗外不再是蓝天白云，是密密麻麻的游魂野鬼。我不敢活，更不敢死！你没离开，我又怎么敢走？你懂吗，棠之？你懂我的意思吗？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在怕什么吗？”

林棠之

“这些都不关你的事情，为什么要自寻烦恼？200年了，你认识的人，你熟悉的事都不在了，为什么还要操心那么多！你一个人无法阻挡未来的进展，我们都是渺小的个体，我们所做的事情对未来起不了作用！没有人会在乎，所有人都在关心自己！你呢，你为什么不能少想一点，少负担一点，我只希望你能有个好的结局！这要求过分吗！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200年了，怎么还是一点都没变。

夜无烟

过分吗？
夜无烟疲惫地缓缓眨了眨眼睛，眼眶有些酸涩。
一点都不过分。
这样的环境下，再没有比寿终正寝四个字更好的结局了。
只不过她做不到，他也做不到。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歇斯底里了，他这样的年纪，确实不适合这种表达。

夜无烟调整姿势重新坐好，笑容中带着些苦涩：“你百岁不改，我却其实已经变了。你沉睡十年，我获得了追随你的信念。你沉睡百年，我甚至积累了些掌握未来的本钱。这是我最后一本小说，不知你看到了吗？”
夜无烟把随身带的精装册子推在林棠之面前，“蝉联畅销排行榜百年”的腰封包裹着小说的名字《宇宙的后裔》。
“这借鉴了面壁者的故事，几乎所有看过的人都会感叹：虽然他们抛弃了立场，但乱世中的相守真好！”夜无烟看着林棠之，又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另外的一个灵魂，“死亡的威胁越是临近，人类就越不敢把时间浪费在艺术创作上，相信现实的人越多，就越渴望浪漫的幻想，生离死别的生活越真实，双宿双栖的愿望就越深刻。哪里有相爱的人，哪里就是家园。这个观念，我的创作团队已经坚持经营了一百三十年。你猜，现在全球，还有多少人没看过相似的故事？多少人深信有亲人爱人，就有家园？多少人在三体来临之际，同意舍弃地球，以逃亡换取亲人相聚？在你们研究物理天文风生水起的时候，有没有人在意过潜意识这回事？”

林棠之

看向《宇宙的后裔》，深蓝的底色上有着两个人相拥的轮廓，这让自己想起了130年前的面壁者二号和他的恋人，神色变得难看起来，“看来我们对这个故事的记忆不一样，我只记得因为一个处心积虑的破壁人，面壁者二号终结了他年轻的生命，而这个凶手却因为特赦还活得很好，你告诉我这是爱情和相守？就算我不能帮他讨回公道，起码面壁者未竟的使命，由我来替他完成！”

服务员适时上了一道冷盘，用力叉起一块鹅肝塞进嘴里，强行咽下，却因为喉咙刺激大声咳嗽起来。

夜无烟

起身走到她身边，把柠檬水放在桌边，轻拍了拍她的背：“你看你，何必为了个没看过的故事生这么大的气。”把林棠之扳正，面向自己，“我写了一辈子的故事，都是给一个人的情话，唯独这个故事不是。而且，你弄错了，那不是什么面壁者二号的故事记忆，那是我的故事。”

林棠之

喝完水缓了缓，看着夜无烟斑白的两鬓，心中怆然，“这正是我不想看到的结局，我们不能像他们一样，互相争斗，最终以一方的死亡为代价。我也不能让你和你故事一起，被别人消亡在我眼前。”

手覆住肩膀上夜无烟的手：“你刚才说到浪漫的幻想，为什么不祝福我们都能有好的结局呢？万一我的面壁计划能达到完美结局，那我们也可以。”

夜无烟

伸出另一只手扶住林棠之的后颈，抵上她的额头，闭上双眼轻声感叹着：“恐惧来源于未知，绝望出自于了解。绝望并不可怕，它只会伤害到感受者，恐惧却不相同，极度的恐惧近乎于极度的愤怒，会带来难以预计的伤害。棠之，你不曾把人心读透，又怎么能去学会利用情绪，不会这些，又怎么能赌赢人生的棋局。”
“我们不必争斗，我们本来就是最了解彼此的那个人，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过另一种日子，把我的故事变成我们的故事。”

林棠之

顺势也闭上眼，感受着久违的温度和呼吸，沉默不语，不想破坏着难得的宁静与温情。

然而还是喃喃的道：“对不起……”

“我们的故事，这次由我亲自来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