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系列】彩笔画中断肠人

何红药

夏雪宜藏身的山洞中

一口鲜血喷溅在地上，其间再无杂色、亦无血块，少年吐出鲜血之后旋即运功调息，山间的微风将山洞外蜿蜒缠绕的藤蔓吹得微微摇晃，洞内的光线也便随着忽明忽暗。

何红药静静坐在少年身边，看着从藤蔓叶片上折射的光线映在少年的脸上，隐隐透出一些玉色来，这张脸生得真是好看，她不禁又一次暗暗感叹。只可惜蛇毒已解，自己似乎也再没有理由挽留他了。

见少年轻轻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何红药赶忙低头，将解药瓶塞进腰间的药囊，状似不经意道：“好啦，你身上的毒已经拔除干净。万妙山庄的后山蛇窟不是普通人该来的地方，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歪头想了一想，道：“我叫玉香，你们汉人的姓是姓何，你有难事可以来万妙山庄找我，咱们五仙教在左近总能庇护一些人的。”

夏雪宜

调息罢，擦去嘴角血渍，偏过头去看这眼睛晶亮的少女。

不得不说，毒伤好得如此之快，得亏少女这三日的照料。山洞中阴冷气息久聚不散，少女仿佛毫无察觉，每日前来，一言一行皆活泼得像那日在她手中看到的翠鸟，倒是可爱。

看向少女低垂的眉目：“谢谢。”

思及她话中意味，故意逗她道：“不用你这么急着赶我走……”笑意稍敛，若有所思：“我本也该走了，只怕以后真的不会再来了。”

何红药

不会再见本是何红药这三天心中一直担心的事，相处下来，她对少年的好感日益增加，已经偷偷地将心许给了他。何红药暗自决定，即便少年就此离去，她也要一路追着他，总要叫他报那“无以为报”的恩才是。但偏偏她每一次试探对方身份都以失败告结，每失败一次，她就会觉得分别更近一步，重聚遥遥无期。不知姓名来历，叫她日后何处去寻他，又去哪里与他重逢。

频频失败本就让人焦虑，偏偏这话却由眼前人亲口说了出来，就像是入了石磨的黄豆，细细碎碎地碾压，将她心中隐约的期待一点点碾碎，留下些碎渣堆积在胸口，吸气吸不得，吐又吐不出来，直叫人憋闷得要死不活。

少年诚恳的那句致谢在她听来，竟是和拒绝并无二致，全都带着些许拒绝的意为，叫人泄气得很。

何红药手里捏着药囊，搅扭揉搓着，终是忍不住又问：“那你要往哪里去？我若是他日有机会出门，也可以寻你叙旧的。”

夏雪宜

“你会去寻我叙旧？”

有些惊讶地看着少女，哈哈一笑，笑声渐冷，轻声道：“兴许那时我已经死了，也不知暴尸在哪个山头。”

知她这几日一味的试探，是想要知晓自己身份，时至今日，离别在即，也无意再做隐瞒：“承姑娘救命之恩，我应当早早自报家门才对，我姓夏，叫夏雪宜。此番前来，正是为了贵教蛇毒。”

当下将蛇毒已齐，欲前往黄山寻找利器报仇一事和盘托出。

少女脸颊近在咫尺，微微泛红，知道自己越是靠近，那红便会越多一分，拉开几分距离，只望着那双明眸认真道：“不得不向姑娘辞别，若我此去还有命活到那时，我就请你喝酒，喝中原最好的酒。”

何红药

利器、剧毒，不必多说，何红药已经猜到夏雪宜的仇家功夫定然比他高出许多，前路凶险让他的言语中满含着死志，虽然许了她对饮之约，却偏偏带着毫无生机的绝望。

她好不容易得他倾心以交，知道了他此行的来龙去脉，自是不愿他孤身赴险。

只是仇家远在中原，五毒教鞭长莫及，她自己的拳脚又不济，他如今更得了五花的蛇毒，实是没什么能再帮手的地方。

若是能给夏郎帮上些忙，真是叫她即刻死了也甘愿……

何红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这想法就如同一颗藤蔓的种子，种进了她心里迎风而长，顷刻间遍布了整颗心脏。

是了，若是能令夏郎大仇得报，她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

何红药心下打定了主意，迎上夏雪宜的星眸道：“那黄山上的利器只是传言罢了，我倒是知道有一柄宝剑，锋利无比，什么兵器碰到了都立刻就断。”

夏雪宜

“那是什么剑？”少女一语，令他精神一振，且不说黄山利器尚不知是否言过其实，纵然他愿以身犯险，也未必能将剑轻易盗出，黄山之行原也是抱着赌博的心态。 现闻少女之言，又好似看到了新的希望，毫不回避少女的目光，交融的视线中坦荡的显露出对宝剑的势在必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吗。”

何红药

“那是咱们五仙教代代相传的金蛇剑。与教中的其余两宝一并藏在大理县灵蛇山的毒龙洞里。”

何红药详详细细地给夏雪宜指了位置，却又有些为难：“那是咱们教中五大分舵之一的所在，洞外把守得甚是严密，你一个外人又怎么进得去呢？”

何红药被夏雪宜专注的目光看得心旌荡漾，已经顾不得去想盗剑时若显露了行迹，自己必遭教规严惩的事情，只觉得能与夏郎相伴哪怕多上一刻，为其舍却了性命都是值得的，不自觉柔声道：“不如我陪你同去吧！”

夏雪宜

少女口中的利器竟是五毒重宝？

心中暗道，五毒教武功变化莫测，诡异多端，本就难缠，加之守卫森严，想要夺宝怕是不易。

正思量间，少女接下来的话让他眼前一亮，有些惊讶道：“你肯帮我？”

感激之下，拉起少女一双柔荑，握在掌心，正色道：“待我报得血海深仇，定将原物奉还。谢谢你，玉……” 香字尚未出口，突然发笑，道：“你这名字委实质朴了些，很不像你。”

何红药

何红药俏面泛红，双手被捧住又不得转身逃开，只将一对秀目环顾四处，就是不去看夏雪宜的双眼。

对于夏雪宜所说的他日归还并未深究，倒是对他带着些许笑意说自己的名字颇为在意。

恋爱中的少女哪容得情郎眼中的自己有一丝的瑕疵，连忙解释道：“这是你们汉人的叫法，咱们摆夷话里，玉是姑娘，香是玉石，女孩子成家前都是要这么叫的。”

停顿片刻，声若蚊蚋地又接了一句：“成家以后就要叫咪涛了……”

似是遮掩，何红药忽地恢复了音量问道：“我的名儿不像我，那什么样的名儿才像我呢？”

夏雪宜

少女天真烂漫，无忧无愁，又正处在这世间女子最美好的时候，本应衬一个年华应景的名字，但见她神采飞扬，羞怯模样，心中却突然生出一段悲切来。

正是沧海桑田，好物易逝。

颓然松开双手，将所有复杂心绪隐藏在眼底，嘴角勾勒出一抹笑痕，说了一个像她，又不像她的名字。

“红药。”

宁夜

何红药熟悉山路，夏雪宜伤势已愈，武功恢复，两人足下生风，说话处，已来到毒龙洞左近，洞外侍卫把守严密。

何红药

“让开，我要进洞。”何红药带着夏雪宜站在毒龙洞把守关卡处，此处距离毒龙洞仅有一里山路，关卡后数百步便是山中毒虫猛兽的活动范围。

宁夜

守卫交戟拦住二人，向红药敬了捂胸礼，神情严肃的说：“如果没有教主令牌，我们不能放任何人进入毒龙洞，请庄主恕罪。”

何红药

“放肆，我是教主亲妹，我要进洞难道还要什么令牌？你们这是怀疑我吗？！”何红药之前从未来过毒龙洞，不想进洞竟然还需教主令牌，只好壮着胆子胡搅蛮缠一番。

宁夜

守卫毫不退让：“吾等负责看守三宝，没有教主令牌，不能放任何人进入，洞内机关重重，兼有蛇阵，乱闯者必死，请庄主后退。”

何红药

眼见不能硬闯，何红药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走不出五步，她凑在夏雪宜耳边悄声说：“守卫只听我哥哥的，我要去偷令牌，总坛危险，你在外边等着我吧！”

夏雪宜

“你兄长身在总坛，定是守卫重重，我一个生人突然闯入，太过扎眼，于事反而不利。既然危险，你一人前去偷取令牌，我不放心，不如你将我乔装成你的下属模样，安置在总坛附近，以作接应。”

何红药

何红药此时一刻也不想与夏雪宜分开，闻言正合心意，忙找了教众的衣服给他换上。夏雪宜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与何红药惯见的五毒教众全不相同，此刻穿上了他们的衣裳，何红药瞧着新鲜，倒自先乐了半晌。

玩笑过后，何红药正色道：“你一会儿只管跟着我，不要开口说话，记住了进出的道路。到总坛附近我给你寻一处地方安身，若是日头西下我还没出来，多半是被他们发现了，你就顺着进来的路快跑吧。”

夏雪宜

换好衣裳，见她乐不可支，拢起手指轻轻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若是你换上中原女子的服饰，我定不会笑你，想来应该……也不会太丑。”

听她安排事宜，倒无遗漏之处，嘱咐道：“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你万事小心，若是被人发现，你可随机应变假意找言辞脱身，我等你。”

宁夜

两人制定计划，来到总坛，夏雪宜扮作五毒教教众在外接应，何红药决定孤身前去盗取教主令牌，却不想刚到这里，就遇上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