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奇侠之仙侣奇缘】前尘 ● 错看桃花

李瑶

在桃林中兜兜转转，瘴气时浓时淡。细细寻觅其间妖气，却如丝如缕，几乎难以分辨。
并指疾至印堂，默运玄功，神识牵丝而出搭在空气中飘散的妖气之上，一触即收，再睁眼时双目清明，已经辨明方位，脚下再不犹豫，向妖物所在之处疾掠而去。
行至左近，恰见适才所遇峨眉孙南身陷妖物指掌。不及细想，本能以师门招式应战，掌出如电，手挥五弦，以右手衣袖为软兵刃击出，正抵上妖物的利爪。左手利剑离鞘，一个翻腕凌空正手直握剑柄，剑鞘钝力击出将孙南磕开。

桃妖

李瑶去而复返，挥袖如弦，柔劲拨开右爪，迫使自己后退数步。

顿时秀眉一蹙，“天都弦意？”

本来正面应对，已是力有不逮，这才设下迷障，眼下又多了一个天都弟子，愈发寡不敌众。

长袖卷回，转身欲遁。

李瑶

一个照面间看清了对方相貌，竟与自家师妹有几分相似，李瑶喝道：“妖孽蛊惑人心，受死！”一时间自己也说不清这一句咒骂究竟是在说眼前的花妖，还是那相似的师妹。
当下也不细想，收回右手袍袖时左手中长剑利刃已经离鞘，寒光闪烁间旋了个剑花换手握定，顺势下劈直取背脊，招式狠辣，直欲将对方砍作两截。

桃妖

背后剑气凛冽，已至脊背，不及遁逃，只得回身一闪，纵是躲过，寒光也划开树质本体，玉臂上伤口淋漓，走投无路，遂往孙南拜道:“少侠饶命，上天有好生之德，此番饶过小妖，以后必定正道修行。”泪眼盈盈，望向孙南，说不尽的楚楚可怜。

李瑶

桃妖啜然的神态与故作纯善的眼神和自己平日所见一般无二，每次师妹摆出这副神色来，师父自会原谅她的偷懒愚笨，如今更是凭此占据了本属于李瑶的掌门之位，将她逼离天都。
此时再见这副形状，李瑶只觉心头愈加烦恶，不发一语只是冷笑，也不等孙南答话，当头一剑，破风如啸，竟是用上了三分真力，劈向桃妖头顶。

宁夜

桃妖正向孙南求情，不等他反应，背后李瑶痛下杀手，一剑劈下，桃妖神魂俱灭，只有一缕烟尘附在李瑶剑上。

孙南

陡闻背后风生，接着一股劲力袭来，身不由己往前踉跄几步，回过身却愕然见到穆梓正与另一女子相斗。此时适才所见红影已散，地上却横着一副剑鞘，心下明白自己被妖物幻象所惑，还是穆梓及时出手，方不致为其所趁。脸上一热，提剑要待上前相助，但看清穆梓招式，却不由一顿。

流云飞袖，手挥五弦，虽非武林中哪一家的独门绝技，但如此身姿手法，据自己所知，却唯有……

天都。

一怔之间，未料那桃花妖却向自己俯身下拜。自己虽没有对无力还手之人下手的习惯，但峨眉于正邪之分的门教向来极严，却也不致听了几句告饶便糊涂到出手维护妖物。轻飘飘向后退开几步，还未开口，便见那妖物头顶一道剑光劈下，登时灰飞烟灭，不由抬头看了穆梓一眼，心想这股除恶务尽杀伐决断的劲头倒是与自家掌门师姐有几分相似，当下收剑归鞘，苦笑着摇了摇头，虽对穆梓展现的天都武功甚是好奇，但之前得罪过她，方才又累她出手，料来对自己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寻思着是否要趁早告辞，免得相对无趣。

李瑶

手掌拂过剑身，烟尘触手消融，李瑶只觉得掌心一阵钻心的灼烧。抬手看时，虎口处竟出现了一朵桃花印记，忙凝聚真气要将妖物逼出体外，却不想真气一入掌心如同沸汤泼雪，消失不见。
大惊之下本能又去催运真气，直觉掌心温度渐渐升高，疼痛难捱，气息稍怠，掌中混杂了妖力的真气竟像有了生命一般突然反噬，惊涛骇浪直冲灵台，顿时昏倒在地。

孙南

“穆姑娘！”猛地一惊，抢步上前扶住昏倒的穆梓，伸手一探她脉门，但觉极是紊乱，急运真气想要替她疗伤，然而毕竟两人并非同门，心法大异，难以引导她本身真气凝息归元，再加上之前运使乙木青龙剑耗力甚巨，亦无法强行逼出她体内的混乱气息。连试数次无果，眼见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靠着自己的身躯时冷时热，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怕自己强行运气反而伤及她经脉，不敢再试，心念急转，手掌一挥，以南明离火驱散四周残余妖氛，唯余不远处孤零零一株桃树。妖孽既除，此树已与寻常树木无异，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俯身抱起穆梓走近桃树，轻轻将她放下。

此时夜色已深，寒意渐浓，当下在穆梓近处生起一堆火，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放入随身盛水竹筒，移近火堆，借热化开。此乃师门灵药，解毒疗伤，皆具奇效，但恐她昏迷之中，丹药吞咽不便，是以化入水中，小心凑到她唇边，趁着水尚温热，一点一点喂她咽下。做完这些，方长吁一口气，亦在她身旁盘膝而坐，从琴囊中取出瑶琴，按宫引商，奏起清心普善之曲。功法虽异，乐理则一，适才疗伤虽不知收效如何，但更可确定她天都弟子的身份，此曲有宁神静气之效，只盼能引动她体内真气自生反应，及早化开药性，于她伤势有所助益。

李瑶

身上经脉之间异流奔涌不息，初时奇寒刺骨，李瑶牙关紧咬不住发抖。不过片刻，掌间沾着妖力的异种真气游走全身，竟然渐渐与本身的真气相融。
随着真气变化，李瑶的身上慢慢回暖，与平日无异。
但异变却并没有结束，真气深入奇经八脉之中，翻滚喷涌如同岩浆，温度居高不下，足以令人五内俱焚。
李瑶朦胧中只觉痛苦难当，忽然一道温润凉意自喉间滑下，浇熄了体内的邪火，余烬的温度又被一曲琴音拂去。
琴音中正平和，与李瑶平日熟悉的曲调颇为相似，她心下激动几乎落下泪来，尚未睁开双眼就已哽咽出声：“师父，是你吗？你果然来寻徒儿了……”

孙南

铮的一声，指下琴音忽顿，抬眼望向穆梓，然而还来不及欣喜，便被她口中的呼声唤得一怔，之前的种种言语重在脑中浮起，她为什么这样讨厌弹琴，为什么会孤身出现在此，难道和自己一样，也是怕呆在本门，会招惹师长生气？

一念及此，油然而生同病相怜之感，走近几步，半跪在她身侧，看着她还未睁开的眼睛，柔声道：“没事的，你师父一定在等你回去，他一定也很想你。等你回到天都，他会治好你的伤，不会有事的。”

李瑶

双眼睁开，奏琴救自己性命的人却不是远在天都的恩师，而是那位素昧平生的峨眉门人。
李瑶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却也对这个沉迷乐律内心纯善的人生出了些好感，听他提及旧日师门，既不想在生人面前搬弄师父的不是，又不愿将被师门不喜当作自身的过失来解释，好在天都本与外界牵涉不深，索性将近事隐瞒，只摇头道：“下山历练之期未满，家师素来严厉，断不会同意穆梓无功而返。前路茫茫，也只能独自前行。”
虽然尽力掩饰，却还是将自己的迷茫孤单显露了七成，只是一瞬，旋即正色道谢：“多谢先生救命之恩，穆梓身无长物，日后先生若是途经天都，定然报还。”这话却是她发自真心的，在李瑶心里，自己的师父虽然一时失察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师妹，但时间久了终归会忆起自己的好处，与这许多年来为师门所做的付出，来将自己寻回去。

孙南

明明刚受了伤，明明心中彷徨，却偏偏不肯向旁人求助一丝一毫，这女子竟倔强至此……逞强至此。摇了摇头，叹道：“姑娘是因为救我受的伤，要说救命之恩，那也是我欠穆姑娘在先，报答二字，还请莫要再提。”顿了一顿，不知接下来的话是否应当出口，交浅言深，会不会反而惹怒了她，但踌躇片刻，仍是开口道：“姑娘曾言是因家中长辈方勉力去学琴，想必就是尊师了。但……琴为心声，一个人说话可以作伪，神情可以作伪，可是琴声，却是不会骗人的。你不喜欢弹琴，我听得出来，以尊师的造诣，当然更听得出来。若姑娘一味勉强，只怕尊师以为你存心欺瞒，定然是不会高兴的。”

李瑶

竟然……如此？
虽然这人是名琴痴，但自己的师父又何尝不是，或者当真如是，也未可知。何况师妹千般不济，起码于此道之中是一良材。李瑶略一思量，先信了三分。
再回想自己身在师门的过往，虽不至三更起五更眠，自问也还算勤勉，同门间虽无极要好的挚交，但处事总也不曾失了公允，与外界各派联络时更是依足了他们的礼数，因此平白多学了不少客套人情，连自幼直往直来的性子也改了不少。自问有功无过，为什么还是会惹得师父不喜，甚至将掌门之位传于师妹呢？细想诸多过往，更是将孙南的话又多信了三分。
只是……李瑶为难，按着师父她老人家的性子，直言不喜音韵，怕是还不如欺瞒，起码还是在顺着她的心意行事。左右思量，拿不定主意，不自觉开口询问：“依先生所见，该如何是好呢？”

孙南

“姑娘可愿与在下做一个约定？十日之中，我弹的曲子，都请姑娘听完。”不待穆梓变色，微笑摆手道：“不必担心，我不会每日弹上十七八首要你一一品评，也不会要你每首跟着去学。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要听就好。当然，若在下弹得实在太过糟糕，姑娘也尽可直言。”

“世上固有不喜音律之人，或以为左道小技，或恶其浮华不实……”想起掌门师姐每每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和眼神，笑容变得有些无奈：“但我是真的觉得，五音之中，变化万千，实有无穷之乐。我想尊师该是对姑娘期许甚深，敦促有加，未想欲速则不达，反令姑娘起了抗拒之心。在下想与姑娘约定的，便是不再将其当作必须完成的功课，也不再担心自己的真实所想是否会惹恼他人，只是去听，只要去听，十日之后，姑娘再问问自己，是否当真如从前认为那般，讨厌音律。”

望着穆梓，温言道：“这就是在下想订的……十日之约。”

李瑶

不过十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李瑶一口答应：“如此叨扰先生。”

孙南

颔首微笑：“一言为定。”

十天并不算长，但对于修道之人，已足够走过许多地方。地北天南，一琴一剑，原本早已习惯的生活，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空山新雨，伫观飞瀑，身边多了一袭红衣，清逸弦音，便多了几丝绮丽；
白云初晴，坐倚修竹，眼前多了一道倩影，淡泊琴韵，便多了几分婉柔。

虫鸣鸟语，溪涧琤瑽，熟悉的种种声音，只因多了一个人的存在，化入指下弦间，似乎与从前听到的，便有些不一样了。

十日之期转眼便过，所幸，她的伤势，似乎真的已经痊愈，再未发作；所幸，她是守信之人，无论喜或不喜，这十日间，都坚持听完了自己所奏的每一曲。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深谷，时见美人。
碧桃满树，风日水滨。柳荫路曲，流莺比邻。

……

余音散尽，长身而起。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首曲子，十日之约，至此已践。”语声悠悠，似笑似叹，双手捧起瑶琴，递向眼前的女子：“临别无物相赠，唯有此琴。山高水长，姑娘珍重。”

宁夜

十日约期已尽，桃林情谊犹在。天都之事，李瑶依旧耿耿于怀，但与孙南相处，也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十日之后，孙南回归峨眉，赠琴惜别，后李瑶思念孙南，携琴上峨眉寻人，邂逅孙南掌门师姐元元大师。二人一语不合，大打出手，李瑶毫不留情，招招狠辣，并使出九阴桃花瘴。孙南闻讯前来制止，元元大师觉出两人暧昧，又窥见李瑶所携之琴乃是孙南之物，怒斥孙南结交邪道妖女，将其当场逐出峨眉。
孙南成为峨眉弃徒，痛定思痛，与李瑶划清界限。

李瑶旧事未平，新伤又起，与孙南断交后舍弃所有天都武功，自成一派，创立小春城，号“桃花仙子”，从此与正道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