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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白草折

【灵王复苏】白草折谢冰城密谈帖(其他人请勿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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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29 02:12 | 显示全部楼层
疼是很疼,却没有看见谢冰城这种笑容时心疼。
还以为自己早已经没有心了,却在重新见到他时,越来越真切地一次又一次感觉到心痛。

白草折扬起轻松自如的笑意摇了摇头,脸也就在谢冰城的手上来回蹭了蹭,拜这次陈心怡的怪癖所赐,脸上丝毫没有伤痕,所以新换的身体上碰到脸是不痛的,触碰的人也不会被还没消散的天雷震伤。

“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投诉的不是你,抽鞭子的也不是你,要你来道什么歉呢?”

“而且啊,也不怎么疼。应对投诉嘛,你懂的,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看起来火花闪电热闹的不行,其实那都是打给客人看的,你想,阴司怎么能做亏本的买卖?每天投诉的客人那么多,因为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理由把斩魂使打残了,还有谁能去给他们卖命?”

说着眼里闪过狡黠的光:“何况我可不是什么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老实人,不想被投诉,就让那些刺头再也不能投诉就成了。阴司那边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每天抽鞭子他们也挺累的。”

“不说我了,我这些都是小事。”拉下谢冰城的手,把两只手都抓在手里,以防他一个激动又是一个拥抱,震伤自己,嘴上也换了心里更关心的话题,“你的事性命攸关,总躲着终究不是解决之道。当年我……陶仲炆是怎么被换成白草折的?”
发表于 2020-5-29 09:1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谢冰城 于 2020-5-29 14:23 编辑


在任意一条人流密集的道路上,随机放置一个物理按钮,即使没有什么标记与作用,也一样会有人去按它。甚至不到一个月就能玩坏。
更何况是一个按完就能立刻以暴力对随机对象发泄恶意的半匿名按钮。

况且有这个权限按下按钮的,并不仅仅是人间的镇魂们。

这是一个设计之初就很清楚会被滥用的功能。
一个带有娱乐性质的彩蛋。

谢冰城近乎冷漠地回忆着那个按钮功能的设计,开发,测试,部署,上线。他用它换了什么呢?是三天的假期,还是一点可怜的奖金?
没有良知,没有同情,没有一点人味,甚至没有起过一点波澜。所以可恨,又可笑。这才是真实的俞照邻,躲在谢冰城温和儒雅的皮囊下,可怜虫一样的俞照邻。

看着白草折的脸。他的笑意越是轻松明朗,他就越是觉得刺眼。

“没错,投诉的不是我。动手的也不是我。”
“但做出那个按键的人是我。”

心虚地扭过头,狼狈不堪地看向别处,却发现自己的手已被牢牢紧握。并没有细思这个动作的意图,只是语无伦次地补充道:
“但以后不会了。以后所有涉及到你的投诉都会被自动拦截,前台用户只会收到连接失败的错误代码。除非你正好在其他人的执行现场……”

“陶仲炆,你的前世……我查不到任何资料。阴司的档案很少记录阳间的事情。但你既然是净血教的人,净血教内部可能有一些信息留存。”


 楼主| 发表于 2020-5-29 14:1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白草折 于 2020-5-29 14:24 编辑

“你听我说。”发觉谢冰城的情绪起伏不定,甚至有些慌乱,白草折原本抓着他的手转而握住他的肩膀,轻轻加了些力道,甚至开口唤了原来对他的称呼:“少爷!你听我说。”

“不管这个按钮由何而来,你知道我用它做了什么吗?”紧盯着他的双眼,等待着他的回视,“你知道斩魂使是以积分排名的,业绩最佳者可以投胎,但我不想。”

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一直心存畏惧,不敢重头开始新的生命,所以一旦积分稍高,就会去做些无伤大雅但确实犯规的事,降一降排名,所以百余年来直到现在,排名第七。”

“降低积分极难拿捏,轻了阴司不会责罚,太重又会给将来带去麻烦,所以,胖揍投诉人是我用得最勤的办法。每当一个区域的客户被我揍得再也不敢投诉时,我就换一个区继续。”

带笑的眼睛弯了弯:“对你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我能够一直做斩魂使,是因为有你做出的这个按键在。是你,给了我们找到彼此的时间,这不单不应该自责,反而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你这么厉害,我也这么厉害,我们才能等到这一天。除非……是你嫌弃这个什么都不记得,能力也很普通的我了。”

故作可怜地撇撇嘴,甚至塌下肩膀配合自己的说辞,眼巴巴地看着谢冰城。把他所说净血教的事暗暗记在心里。
发表于 2020-5-30 04:2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明知道白草折是在安慰自己,可还是在应对方期待的回望中,被他眼中的情绪所感染,奇异地安定下来。
甚至被逗得泛起笑意。
即便没有记忆,他却依旧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也要留在这个身份里,等待自己。

而这……是阴司希望看到的么?

笑意微敛,神情慢慢变得严肃。
这样看来,如今两人重逢背后,存在着好几重变数,看似是各自执念下的选择,可背后真的这么单纯么?
谢冰城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可是以他此时的能力,又无法看透。



“阿折。有一些事……我需要听听你的看法。”

“首先是关于你。“
“按百惠所说,当年的陶仲炆镇压当代,无人匹敌,与人对阵从来以出其不意制胜。阴司最后出动了十三位斩魂使联手,才将你拿下。而陶仲炆成为斩魂使,是阴司十殿表决通过的。”
“而之后……作为白草折的你一直想留在斩魂使的位子上。接着,投诉系统上线,让你顺利在绩效排位上达成了平衡。”

“其次,还记得井中月里我拿走了陶仲炆所留的一幅画吗?”
“我找戴莉雅通过她的能力,回溯了这幅画所带的信息片段。当年在我死后,你一直孜孜不倦地通过一些方法寻找我的转世。”
“而我……”
“我之所以选择留在阴司,是因为阴司的人告诉我,我生前为病魔纠缠,是因为有人盗走了我的气运。一旦前去转世,依旧会受病苦磨难。同时向我伸出了橄榄枝。”


“所以……”

“——有可能,存在一股力量,一直在阻止你我的转世,以达成今天的结果。”


顿了顿,让白草折有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这不是结论,只是一个推测。”

“所以接下来的问题是——是不是真的存在这样一股力量。”
“——它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怎么去弄清它。”



 楼主| 发表于 2020-5-30 08:1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白草折 于 2020-5-30 08:16 编辑

“盗走……累世气运?”诧异重复。

一开始是愤怒,白草折想起在井中所见,俞照邻一生不能离开方寸之地,为疾病所扰,郁郁而终,这一切竟然是人为所致。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所见所闻突然串在了一起。

原来是这样……也是,他本来应该就是这样的人才对。

只觉得全身寒凉刺骨,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成了细小的冰锥,血脉当中翻滚划刺,整个身体都是刺痛,但一直最疼的胸口,却已经麻木了。

谢冰城后面的话,恍若未闻,只是静静等他的话告一段落,颓然松开拉住他的双手,向后退了几步,不敢再去看他:“是龙气魂修。是我。”

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双手:“我早就该想到,陶仲炆能够教净血教徒汲取他人鲜血提升功法,自然也可以抽取他人气运自己修炼,他……我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人。”

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双手,轻声嗤笑:“你做得没错,只是太轻,太轻了……”

不再开口道歉,因为那是不值得原谅的错。
发表于 2020-5-30 11:0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谢冰城 于 2020-6-3 08:29 编辑



“龙气修魂?”
“不会,我前世只不过是尚书之子,怎么会有什么……龙气?”

猛地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下来。
——那幅画读出的片段里,阿真有问,这一世,他的病好点了吗。
他只是不肯去想。
有什么病,是会带去下一世的呢?可阿真却知道。

是自己错了。
之前建立的假设完全推翻,内心被情绪的惊涛再次吞没……

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人。

他是阿真,是陶仲炆。
也是白草折。

隔了那么多年,那些病痛的记忆已经离他很远。但那些被反复的思念强行定格的记忆,却离他很近。
而他,也离他很近。
近到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每一丝痛楚,退避,讥诮,自弃。

手动了动,似乎是想挽留住抽离的双手。
但终究没有动。


 楼主| 发表于 2020-5-31 00:3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白草折 于 2020-5-31 18:58 编辑

如果身体有温度,白草折应该早已经四肢冰凉。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上一世的因果,即使那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幻梦,但谢冰城令他相信,那隽永的感情是真实的,值得拥有最好的结果。

所以他要以守护偿还等待,以深情偿还相思。

但是,在他知晓了真相之后,却突然惶然了,他该以什么偿还伤害?以什么偿还欺骗?

他只知道,他应该承受的是怒火、怨恨、复仇,却不应该是因为无知而生的思慕与依赖。

谢冰城错了,他却不能陪他再错下去。

他要弥补那一世孽债。

白草折手中的白燕擎出,而又隐没于无形。

自戮的念头初起,立刻被理智湮灭。

他要做的,不是为自己赎罪,求自身解脱,而是真真正正的保护这个人,为他谋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他不能还给他一世气运、健康,不能弥补他数百年痴心寻觅等待,但至少要保他不死。

在此之前……

白草折安静地站在谢冰城面前等待,等着他慢慢消化这个真相,认清这个自己。数百年的寻觅依恋,却源于一场欺骗伤害,不过是一个笑话,即使是谢冰城,也会觉得狼狈吧?

他要怎么办,才能把谢冰城从这一场虚假的错误中抽离出来,从那难以自处的狼狈中解脱?捂住胸口的位置,快要碎裂的疼只让他感到罪有应得的痛快。就让一切还原成真实的样子吧,他开口,声音虚弱,语气坚定:“少爷,陶典真欠了你的,我愿偿还。只求你恨我,放过自己。”

他甚至依旧在笑,笑那个曾经抱有奢望的自己,一个满身罪孽的恶鬼,又凭什么认为人世间的美好能够降临到自己头上?


发表于 2020-6-1 04:3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目光留在了那个人身上。不敢稍移。
这是自己要找的人,是伴着走完一生的人,是照拂他,安慰他,陪他说话,逗他开心的人。
也是害了自己的人,是欺骗自己一生的人。是处心积虑,接近自己,愚弄自己,讨好自己。让自己到死都挂念他,不肯忘却他的人。如果自己投胎转世,那毫无疑问,一定会回到他的手上。然后一世一世,任他玩弄于股掌。

但……为什么,看到他取出白燕时会还是那么心惊胆战,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想把刀夺下。
又是为什么,在重新拉进距离之后,会借着后怕而呆立原地,不肯退,不肯走。


……

所以说……

白草折,你知不知道。
我因为身子弱,小时候但凡有事大人都向着我。族里的孩子便故意讽刺我。是阿真去把人打了一顿。主脉欺负支脉毕竟不好看,阿真被狠狠行了家法,我赶到时,他话都说不出去了,却只对着我笑。
他这笑,是和你忍着疼时一模一样的笑。

你知不知道。
我成亲前一个晚上,阿真却不见了。我不开心,觉得我要成亲了,他就想甩开我。半夜又发了病,忽然就不想活了,爬起来找了把剪刀,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回来,拼了命把剪刀抢了过去,把手划得血淋淋的。后来才知道,是母亲看我成亲,怕他仗着宠欺负新妇,把他叫去立了一个晚上规矩。
他那时的眼神,是和你想去杀人时一模一样的眼神。

你知不知道。
我从前从没有泡过茶。后来,凭着记忆里的样子一点点模仿,终于学会了。只是举凡泡茶的姿势,都是阿真用惯的,旁的一概不会。
我泡茶的姿势,你端茶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的。

没错,这些或许都是假的。可是你知不知道,做过的那些事,既然被留下来了,那就是真的。

陶仲炆。
他活在了你身上,也活在了我身上。

并不因为我们看清了真相,就可以一笔勾销,远远抛开。然后重新拿着尺子,去把爱恨界定分明。



于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恨一个人,都能这么难。
慢慢闭上眼睛,又睁开。

“好啊。”
“你知道你欠了我什么吗?”

脸上一点点,露出了残忍而疯狂的笑意。慢慢贴近了他的身体。伸出手,抚过他的脖颈,指甲隔着皮肤轻轻戳动他的气管。

“先是这里。”
“简单的咳嗽,有时轻一些,有时重一些。止不住的,一直到嗓子发毛,咳哑,每一下都痛,咽一点口水都痛,却没法不咳。白天仿佛好了,夜里,又会来。吊着你的精神,每每要睡着了,就来一下。一直到听到鸟叫。一夜,又过去了。”

慢慢往下,挑开他的衣襟,贴住他的胸侧。随着他这具身体的呼吸而起伏。

“然后是肺。”
“咳着咳着,痒的地方就一点点往下走。后来就咳得少了。只是喘不上气。”
忽然用力,把手摁下。
“大概就像这样吧,一双手,一直摁着,日日夜夜都不肯松开。再努力也都只剩细细的呼吸,不能跑,不能跳,不能疾走,不能激动。最糟糕的,也不过是到了后来,喘不上气又碰到了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肺在刀上刮。一下,一下。”

摇了摇头,又把手移到肩膀。

“四肢……”
“你不用这个表情。四肢不过是麻痹而已,后来药吃多了,才开始时时酸痛。冬天是肯定得卧床几个月,为了让关节不至于废掉,阿真每天都会替我按摩拉伸。但这里……还有这里……还是喜欢抽筋。有时候咳嗽几下,都会引得筋骨一并抽动起来。”

又把手慢慢往下移,路过手肘,到腕,到指尖。

“手……”
“指尖经常发麻,但手腕至少还有力气。练了十年沈度的字,是父亲眼里我身上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一直到……手开始抖。拿木板夹着,都夹不住的抖。”

笑了笑,又拿手去贴他的脸,按住了额角。

“也少不了头疼。”
“劈开,裂开,然后有什么在里面搅动,跳动。连书都看不下去,碰都不敢碰,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书撕了。”

抚摸过唇。

“还有,舌头。”
“药喝多了,失了味觉。一开始是忌口,看什么都想吃,再后来,也不想了。酸甜苦辣,山珍海味,什么都不能吃,吃了,也尝不了。”
“不,不对……还是有苦的。只有苦,各种各样的苦。有发酸的苦,腥臭的苦,厚的苦,薄的苦,荤的苦,素的苦,发冷的苦,带麻的苦。”
“不苦的时候,就可以当作是甜了。”

顺着食道,到了胃。

“胃自然也伤了……”
“饿,又吃不下;吃下去了,又吐出来。一顿药,吃上三次,都是少的。”

手又接着往下,露出了嘲弄的表情。

“差点忘了,还有这里。”
“我与妻子少年夫妻,成婚十五年。同房不过十次。”

……

骤然把手松开,慢慢退了两步。
然后抬头。
静静地看着白草折。

“你求我恨你,那我刚刚已经恨过了。我觉得够了。”
“以后,不要再逼我。好吗?”




 楼主| 发表于 2020-6-1 11:2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白草折 于 2020-6-1 11:31 编辑

“好啊。”谢冰城说,然后欺身上前,手伸向了他的脖子。

下意识地向后仰了几分,魂体上被投诉的天雷仍在,唯恐自己伤了他,却也怕自己的闪躲让他误会。

手到底抚上了脖颈,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痛。
那是只有自己才能感知的疼痛,在天雷消失之前,魂体的伤口愈合极为缓慢。如果有实体在,那多半就像是被烈火灼烧的皮肤,每一次触碰都会引来肌肉的抽搐,重新撕裂附近的伤口。

还好,只是他在疼而已。白草折轻轻松了口气,心里有些释然,他轻轻地闭上了眼,在谢冰城的笑逐渐变得残忍而疯狂之前。
指甲戳动气管,他配合着仰头,等待那一刻。

然后,谢冰城开口说话了。他不解地睁开眼,看着谢冰城的目光似乎越过了自己,看向某个遥远的未知之处。

手沿着脖颈往下,每到一处,魂体的伤口就撕裂一处,但痛楚却不及耳中听到谢冰城讲述往事的万一。
手突然按住胸膛,空气被猛地挤出来,呼吸一度中止。拜这具身体所赐,白草折尝到了窒息的滋味,眼前的谢冰城被镀上了透白的镶边,残忍的笑意里竟然渐渐生出了慈悲。
随后撕裂的伤口又到了肩膀、手肘、手腕、指尖。

痛,无止境的痛。不单是灵魂的灼烧,灵魂深处的钢锥也不断地钉入心脏,血花四溅。却再不能让他感到一丝解脱和释然,反而被缠绕得更紧,窒息更甚。
全身的每一寸几乎都被指点个遍,若是伤在实体,现在只怕已经鲜血淋漓,但是那还不够,远远不够。

假想是一回事,当那些往事真真切切地由他讲述出来,才知道那并不是病痛的折磨,而是绝望。
是船临深渊,想要回头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是身陷流沙,想要挣脱却越陷越深的绝望。
是被原本能够依赖的亲人抛弃,是被否定本来就拥有的才华,是被丢在无人的角落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腐朽。

轻轻喘着气,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坚持到他的手离开自己,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他面前。

然后听见他说“恨过了,够了。”

不,这怎么能够?

惶然抬起头,眼前的模糊顺着眼角而去,谢冰城的脸清晰地出现。
那张脸上,找不到一丝痛楚、绝望、怨恨。

该期待吗?
会再伤害吗?
思虑百转。

终于,他目光灼灼,看向眼前的这个人,轻声开口,为着那一句别逼我道歉:“少爷,我错了。请让阿真留在你身边……”赎罪。

相隔四百一十七年,他重新跪在他面前,以最驯服的姿态,最虔诚的目光,仰视他。
发表于 2020-6-2 08:1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谢冰城 于 2020-6-2 09:55 编辑



默默看着白草折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失控,手里还留着那具身体的温度与震颤。
并没有太惊异。
在完成一半的动作之后,指尖在反复叠加下感知到了微弱刺痛,提醒着自己,他魂体目前的真实状况。
并非自己的本意。
但依旧坚持着把自己的想法完成。

尝试着去寻找恨,去品味复仇,但得到的除了心痛,并没有太多其余。
并不是心软,下不了手。
只是感受不到任何必要的动机,或是正向的反馈。

所以说,是不恨的吧。

垂眸,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人。
然后一点点蹲下,到了和他平齐的高度。“想跟着我,就要听我的。”
“无论我做什么……是这样子的吧?”

并没有再理会跪在地上的人。只是开启了打印。在居心宸那里出现的想法,到此时在理论上已经接近成熟。
很快手上出现了一根勉强称之为拐杖的东西,只是柱在地上的一端比较尖。
没什么用处,除了打人可能会疼。

看向白草折,脸上忍不住露出戏谑的笑。

“过来。”
他温柔地命令着。

“抓住我的手。”
他把冰凉的手伸出。

“抓紧。”
他回握。

灵力瞬间打开,通路形成,灵压频率压制到最低。
千万伏级别的天雷顺着压差涌入身体,然后流到另一只手上,顺着深深插入地面的“拐杖”导入地下。
拐杖亮起,映出一串数字。
然后飞快崩裂,消散。

喘息着,松开了白草折的手。坐到一边,盯着眼镜,假装在看最后接收到的数据。
“还不错。”

还痛么?


 楼主| 发表于 2020-6-2 18: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白草折 于 2020-6-11 09:18 编辑

仰视渐渐变为平视,视线里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平直地陈述着他想要表达的内容。是问句,却笃定得不像质疑。

他接受了?这副身体依旧没有心跳,但却紧张得口唇发干,唯恐耽搁了片刻地点头承诺。

而他却笑了,笑容中带着戏谑,手里拎着一根棍子,眼神……什么都没有,安静得可怕。

白草折只觉得心一沉,四肢仿佛被浸入了冰水,连疼痛也渐渐麻木。并不是畏惧他即将要做的事,而是这代表了不接受、不原谅,但至少,也是同意自己赎罪了吧?努力地自我安慰着,遵从他的命令,却不愿继续去看他带着寒意的温柔,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让自己的心不那么痛。

两只手触碰,然后握紧,心里想着,有这样的依靠,也许再怎么痛也不要紧?
随后全身的天雷突然离体而去,倏然抬头,震惊地看向谢冰城:“少爷?”
泛白的脸色、冰凉的手、抑制着疼痛的喘息,再逃避思考也已经明白了谢冰城做了什么!他以身体为媒,引走了天雷。

是为了帮他吗?可以这么想吗?这是真的吗?
难以置信地呆愣半晌,直到全身被这种暖流一般的认知重新唤醒。

原谅。

百多年的彷徨踌躇,心里戴着的莫名枷锁,在这一击之后湮灭殆尽。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某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从此以后斩魂使道路的两个尽头,再不会令他畏惧退缩,面对那些突然而至的湮灭,也再不会如临深渊一般忌惮。
因为他重新有了目标:那个最初的错误。
数百年的时光教会了白草折一个道理,天道之下如果有什么必然存在的东西,那就是因果。
他因得龙气而得魂修之力,谢冰城因失龙气而病苦难愈;他自此以后,累世未死,谢冰城从那时起,注定病痛难愈。
自九天而至黄泉,帝星皆有命定,他扰乱了谢冰城的命。但龙气认主,只要他消失,事情一定都能回归本初。

只是,要怎样消失,才能让这个以寻找为倚靠的人甘心接受?

白草折握着谢冰城的手,呆呆出神,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客人,我,钦佩你的,胸怀,也很,感谢你的原谅,让我可以不必背负愧疚,真是无债一身轻啊!我很羡慕朱典真,但我是白草折,斩魂使白草折。”

话语从一开始的生涩,逐渐变得流畅,毕竟是他最熟悉的伪装。他松开手,重新带上标准的笑,和来时一样,诚恳地看着谢冰城:“以我们的关系,以后你的任务,我免费!”
发表于 2020-6-7 06:2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剧烈的震颤中,感官与思维都出现了些微的停滞。

灵体在某种情况下可以体现出超导性质,而躯体则接近绝缘。在谢冰城的设计下,瞬间的过电操作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损伤。只是灵体的强烈震动一时间无法平复,以及……两只手。
天雷在进入躯体的时候直接击穿了掌心,穿过灵体,从另一只手里流出,以“拐杖”为地线导入地下。

这样的手被握着,又松开。被天雷击穿而粘连的皮肉被撕扯分开。对方显然已经在痛得毫无知觉。
而自己……只是本能地慢慢握住拳头,把掌心藏起。

“免费么……”笑容浮现,眼神却是不善,“那不如我这就把你的斩魂使帐号直接抹除,好不好?”

不再有任务和抢单。
不再有绩效点数。
不再有好评率。
不再有排名。

甚至可以给你的帐号留一条伪造的湮灭记录。是战死还是处决。最后想留下怎样的报告。都可以选。

从此在你能连接到的“平台”里。
只会有我的“任务”。



 楼主| 发表于 2020-6-8 02: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白草折 于 2020-6-8 15:50 编辑

愤怒是意料之中的事。
白草折心里早有准备,适才自己的一番话本就是这个目的。
只有对他反感厌恶,才能让谢冰城把同一个灵魂的两个名字割裂开来,在他湮灭之后不会再受一次伤害。
除此之外,就是时机。

然而……

“抹……抹除?”凌厉的眼神仿佛能够穿破血肉,直入五脏六腑,被这样随意地提到消亡,说不会失落是假的,甚至连呼吸都紧了些,直觉开口,“抹除的意思,是堕入无间地狱还是就此湮灭?”

在谢冰城的注视下,恍然自己的问题似乎不妥,瑟缩了一下,摆出一副诚恳的表情补充:“相比湮灭,我更害怕未知……所以我能不能不去地狱?”

畏惧是真实的,抵触是真实的,只有理由是伪造的。
越接近真实的谎言越是容易被人相信,白草折精于此道。他的乐观坚强,曾经骗过了不少人。

抬起手,手上握着惯用的白刃,翻转刀柄送到谢冰城面前,有些艰难地抬了头看向他:“我愿意被你抹除。”
面前的这个人,会因为被他遗忘而落泪,会因为他受伤而自责,会持续数百年寻找他,甚至会在象征性地指责之后,原谅他曾经的心狠手辣……
温柔若斯。
所以他的要求,他心甘情愿。
更何况他本来也已经有这样的打算……

发表于 2020-6-9 06:3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惶惑、紧张、畏惧、抵触。
等等,这……
哪里不对。
无间地狱还是就此湮灭,好像并不在选项里?

看到白燕,恍然。
他还是想求死。
所以在那段话里盯着抹除两字捕捉出死亡的含义,屏蔽了其他可能。一心一意,等着自己来处决。


——所以,你就这么确定我是想杀你?

在你眼里,我是暴虐无道的少爷,还是喜怒无常的客户?我想留住的是什么,你……不明白吗?

你可以不做阿真,不做陶仲炆。
拿不拿回记忆,有没有力量,于从前是不是……害过我骗过我。
都不重要。

是因为我走过的路太长。
要走的路太黑。
欺瞒我一世的是陶仲炆,让我追寻四百年的是朱典真,但让我决定自己此刻方向的,是眼前的白草折。
想让你挣脱束缚,想让你感受尊重,想让你以平齐的高度站在身侧,然后亲口告诉你……我的心意。
这份心意是如此笃定而坚硬,以至于每一次叩击试探,得到的都是同一声低沉确凿的嗡鸣。

白草折,所以你……不明白吗?


凄凉地一笑,凝视着白燕,鬼使神差地接了过去。刀被幻化成了最合适的大小,刀柄握住,入手生出凉意,连弧度都与手掌贴合得极好。

“你最后……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楼主| 发表于 2020-6-9 07:31 | 显示全部楼层

血。
顺着白燕的刀柄点点落下。
轻捷无声。
如果不是看到了血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伤口的存在。

白草折倏地抬起自己的手,掌心皮肉撕裂,原来……
他看向谢冰城的另一只手,同样的鲜血淋漓。
很痛吧……一定很痛。
“我……还是害你受伤了。”涩然开口,紧紧地皱着眉。
那是他熟悉的无能为力,从见到谢冰城起就一直盘桓在自己身边的无能为力,用尽各种方法让他知道它的存在。让他知道,他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
但是那又怎么样!那伤口是为他而留,不是陶仲炆、不是朱典真,是白草折。
他不必再自我欺瞒,把谢冰城的眼泪认为是为他而落。
他拥有了更重要的东西。
白草折忽然有些得意,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把掌心收藏起来,哪怕只有片刻。

而后,便有了勇气。
白草折缓缓向谢冰城走过去,表情忽而变得轻松而充满期待。
156年,不知如何结束,也不知何时结束的漫长旅途,突然终点就在眼前。即使希望渺茫,他也要尽力去试。
只要他的设想没有错,就算他的力量微不足道又怎样。
谢冰城可以恢复他的气运,可以重入轮回,谁也找不到他。
他可以摆脱纠缠他的一切,重新站在阳光底下,自由呼吸,享受新生。
虽然自己应该看不见了,但这是渺小的他,现在能为他做的全部了。

有什么话想说……
我有很多话想说。“我没什么要说的。”
谢谢你让我遇见你。“如果没见过你就好了。”
谢谢你原谅陶仲炆。“我就不必背负自己都不记得的债。”
“如果我不是他就好了。”可是我很庆幸曾经是他,因为有他,才让我有了你。
“我就不必因此而离开我喜欢的世界。”我喜欢这个世界,也喜欢你。我想把它送给你。
“应该很快吧,我挺怕疼的。”能不能让我离开得慢一点,我想要再多看看你。
”白燕留给你做纪念吧,它是陶仲炆的,也是朱典真的。“也是我的。

他和他的距离真的很短,如果再长一点就好了。
白草折撞上白燕,刀刃刺入胸腹贯穿魂体。
竟然不疼。
他放松地笑了,看向谢冰城,想要尽可能久地把这个人记在脑子里。
“我真的……不想是他。”

你会记得白草折吗?应该不会。
但是我会记得你,谢冰城 。

发表于 2020-6-10 02:5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谢冰城 于 2020-6-10 08:55 编辑




手上的白燕进入他的躯体,那一瞬间,并不会看到任何损伤。白草折甚至在笑,这笑容甚至会让人觉得……眼前一幕不过是幻觉。
是魔术表演的惊悚前戏。
是替身与后期的光影交织。
是故意设计好了的欲扬先抑,埋好了的包袱,伏好了的线。

直到随着灵体的受损,无法支撑的身体一点点弓起,嘴角的血丝一路拉长落到地上。而脸却一直仰着,用尽了一切力气来维持对视。
惊惶与恐惧才在失态中姗姗来迟。
惊惶失措于局面的失控。而恐惧于失去。

“白……草折?!”
为什么不能回到几个呼吸前。为什么看到不对没能喝止他。为什么拿着刀刃的手没能撤回。为什么刀尖入体没有丝毫阻力与实感。内心无数个念头在叫嚣,以至于行动的力量被不断侵占。

不。
不行。不许。不让。

左手搂住他的身体,单膝跪地,半抱着,用左肩支撑住了对方委顿欲倒的重量。然后右手反向用力,一丝一丝,把白燕从身体里抽出。
灵力散出。
自由逸散的灵力顺着白刃顺滑地聚集到了掌心,几乎凝成了实质。
咬牙。好你一个微雨双燕。

捏着白燕,刀柄连着掌心淋漓留下的鲜血与浓郁的灵气一起送到白草折虚弱无力的手中。然后连他的手一并把白刃握住。
左手按住他的肩膀,推开了距离,对视。
“回来。”
“把灵力收回去,我要你回来。”
右手握着他的手,把白燕一寸寸上移,最后指在了自己的心口。

“白草折,听到没有。”
“我不许你走。我要讲的话还没有讲完。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你不要想这样就可以甩掉我。”
声音渐渐嘶哑。

直视着他的双眼,握着他的手,一点点把白燕送进自己的身体。
“白草折,我要你回来。”


 楼主| 发表于 2020-6-10 19: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白草折 于 2020-6-11 09:45 编辑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灵力被白燕缓缓抽离,魂体的伤口反复被灵力洗涤。是真的不痛,所以其他的感官也就愈发清晰起来。

先是听觉,原本四周寂静无声,渐渐有蝶翼舞动,其后是飞鸟振翅,跟着,有迅疾的风划过无叶的枯枝,终于……山雨欲来。双耳酸胀,灌进去的全部都是闷雷一样的巨响,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
白草折看着谢冰城,觉得有些恍惚:他是在叫我的名字吗?还是幻觉?

然后是触觉,紧握的掌心里,皮开肉绽的伤口由疼痛而渐渐麻木,最终毫无所觉。
他有些黯然,那里,他才拥有了十分钟都不到,就又要失去了。

疼痛终于缓缓到来,说不清是因为失去了掌心的伤口,还是因为得到了胸前的伤口。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钢针刺入血肉,一开始只是浅刺,而后缓缓移动,将无数细小的伤口豁开,接着再刺入更深的位置、移动、豁开……周而复始,由温和而至疯狂。

极痛。
白草折微微颤抖地竭力忍耐,死死盯着谢冰城的双眼。
压抑留恋,却寻找留恋,又惧怕留恋真的出现。

放弃了维持平衡的力量,任由身体向后倒下,尽力将谢冰城锁在视线范围内,再多看一会。
但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眼前的谢冰城不见了。
白草折有些失落:是我眨眼的速度太慢了吗?他已经离开了?明明我还没死,为什么不能再多等等?白燕呢?白燕也不要了吗?
最后这一点暗自的渴求,也成了奢望,这就是罪有应得吧。

谢冰城毫无留恋,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只是,真不甘心啊……
双目渐渐失神,如同一潭死水,却依旧不愿闭上。
…………
……


一颗石子。
一束光。
一朵花开的时间。

一颗石子落入潭水当中,惊起一泓波澜。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割裂闷雷滚滚。
一朵花绽放在白草折胸前。

他看到自己的手被握住,眼睛中重新焕发了神采。
他在隆隆雷声中,终于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说“回来”“不许你走”“我要你回来”
白燕被缓缓拔出,灵力不再被极速吸收,从伤口逸散成一朵透白的芍药。

同一柄利刃塞回了他自己的手中,原本要留给谢冰城的灵力被重新输送回来,体力在逐渐恢复。在花叶之后,他看到了谢冰城的脸,那上面是他曾经艳羡的情绪,是他难以偿还的情绪,是他逃避相信的情绪,是他于弥留之际才隐约体会的情绪……他听到了渐渐嘶哑的声音,低声倾诉着挽留。
他看到谢冰城带着决绝的神色,缓缓把白燕送入身体。
这个人愿意与他分享生命,从陶仲炆到白草折,数百年未曾改变。而他却还在妄图让对方把两个名字区分开来,是他错了。
芍药花谢,那种情绪饱胀到了极致和不再逸散的灵力一起被藏回胸前的伤口里,他霎时清醒。

“别!”握拳将白燕收于无形,几近恐惧地伸手触摸谢冰城身上靠近刀锋的地方,“伤在哪里?疼吗?我……”

收刀太慢了!他垂首看向自己刚才握过白燕的手掌,那上面是刀刃传送而来的、属于谢冰城的些微灵气。虽然伤口并不致命,可……撕裂魂体的伤,依旧很疼吧?

好像他……一直在犯错,却一直被原谅,从陶仲炆、到白草折:“……我听见你要我回来,是……真的吗?”

伸手堵住自己胸前的伤口,苍白着脸小心地赔笑,看向谢冰城的眼睛,而后压抑胸中的情绪开始蓬勃起来。

“你说你还有要讲的话,要做的事。你……需要我做什么?”

不再甘愿去搏命以求一个未知的结局,只想真真切切地做一些事。为他,也为自己。

谢冰城不能吸收他的灵气。
如果他即使身死也换不回谢冰城的气运,那欠谢冰城的,不止是心狠手辣的陶仲炆,还多了忘恩负义的白草折。
他忽然有些庆幸。
幸好自己,没有死。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都愿意。”
发表于 2020-6-11 16:1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谢冰城 于 2020-6-11 20:42 编辑



还是,不行么……

白草折的眼睛,随着灵体的崩散与生命力的流逝,只剩下无从填满的空洞。呼唤不出的神志,或者已经黯然放弃了仅剩的渴望和追寻,于无边无际的痛苦中龟缩于某个角落,然后一点点迷失在虚无。

刺骨的冰水从脚底汹涌而起,一路拍打上涌,直到扼住呼吸,没过头顶。
这是自己的错。
是自己把白草折逼到这个境地。
“如果没有见过你就好了。”……如果他没有见过自己。他至少可以作为白草折,作为斩魂使,作为面店老板,快乐地呆在他喜欢的世界。

短短的几天里,闯入他的世界,揭开未知的过往,让他感受深情,再把他推进深渊。
自以为是的原谅与温柔,其实根本是如刀穿斧凿足以撕裂灵魂的残忍。在他决定接受处决之前,他的心就已经死了。

但至少有一个瞬间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拉住他,就还有机会。

是白燕的力量太霸道了么?

谢冰城忽然感受到了极为真切的愤怒,针对陶仲炆的,比之获知龙气修魂的真相更加切肤入骨的痛苦与恨意。
他可以忍受经年的病痛,因为那病痛毕竟已经习惯且远去。
可他却不能接受陶仲炆以白燕把白草折从他身边夺走。他承受不住这样的失去。这已经无关于朱典真,亦无关于俞照邻。

微笑。
如果非要这样,那就让白燕把自己一起带走。这是他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对陶仲炆的惩罚。
也是万分之一中,换他回来的一线可能。

按着白草折的手,一点点把白燕压入。
魂体破开,灵力流逝。震颤着去忍耐那瞬间的疼痛与抽离的空虚,而逝去的不仅仅是灵力。最后葆有的那一点点可笑的微光与希冀,终于一路远去至微不可查,而黑暗冰冷才是他应得的。
如果上天存在,如果它还有一点点垂怜之心……他只希望白燕护主,能把他的灵力一起奉还,让白草折在他愿意苏醒的时候,能够重新睁开双眼。

……
…………


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忽然重新有了光彩。

瞳孔收缩,呼吸骤紧。

一开始是极远的,隔着一层昏蒙迷雾的茫然不定。但很快,迷雾被用力撞破。
是刀光。
是烟花。
是日出。
是喷薄而出,云破天开,光华大作,重临人间。

是……
是你么,白草折?
是你回来了么?

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喘息着,近乎贪婪地试图从那乌黑的深潭中找到更多可能存在的确认。

“别……”是他在开口么。
那,魂体被解开压制的瞬间轻松,是,白燕已经不在那里了么。
触摸自己的,又是什么。是,他的手么。

“伤在哪里……”
“疼吗……”
对,是,是他在和自己说话。

支持不住得想大哭,想大笑。
死寂的荒野里降下仙音。野火烧过的原上绽出新芽。跳跃的情绪四处翻腾,在伤口上种出花蕾,浇灌蜜糖。

右手,交叠着不肯松开。
左手,颤抖着从肩膀挪到脸庞。

眼睛,耳朵,身体……方寸的感官都在雀跃地传递着关于他的信息。

拼命点头。“是我。”
是我要你回来。

又拼命微笑。“我要你。”
要和你在一起。


虚弱而笨拙地环住了对方的身体,紧紧地,揉进自己的怀里。
“白草折,我刚刚真的……很害怕。差点,差点……”
差点就永远失去你。

“你听我说。我刚才,想到了很多事……现在,想明白了。”
“我依恋阿真,不怪陶仲炆。”
“因为他,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喜欢自己做的很多事情,但能到今天,是我的幸运。”

“但你,你不一样。”
“后面的路,我是认真的,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你可以,拒绝。”

“但我不接受你因为内疚而……离开这个世界。”
“我不能接受这个世界没有你。”


“所以……”
一个急停,在思绪万千中猛然发现了线头。忐忑不安地抬头,找寻他的眼睛。
“你,你刚刚已经说了你,愿意……”
“是不是?”


 楼主| 发表于 2020-6-12 16: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白草折 于 2020-6-13 09:44 编辑

“是!谢冰城,我愿意,我都愿意。”

毫不犹豫的肯定,坚决的肯定,一秒钟都不愿耽搁地回应。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担忧承诺太过单薄,急切地想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全部想法,不再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隐瞒和误解。

两唇相接,笨拙而小心翼翼的触碰,传递而来的不止是温度,还有止不住的颤抖。
那是劫后余生的惊惧,是失而复得的激动,是两个灵魂终于相遇的战栗,是茫然寻觅后蓦然回首的狂喜,是灯火阑珊下熠熠生辉的等待,是天赐的礼物,是无上的幸运。
唇齿相依,呼吸相闻,直到两个人的颤抖,渐渐频率合二为一,然后慢慢平复……

“我刚刚……还以为你走了,连白燕都不想带走,多一刻也不愿意等待……我反悔了,我想多看看你,陪着你,我不想死,不想离开……”

看着谢冰城的双眼,虔诚而认真,想要把自己一切真实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他,想要抹去自己刚刚的愚蠢带给他的伤害。

“我羡慕俞照邻对朱典真的记挂,羡慕你会为他流泪,我想过成为他,追随你。可是……”低头看向明明血肉模糊,却依然互相紧握的手,“可是,后来我有了它。这是我的,白草折的,我开始贪心了……”

“我不止想要追随你,我想要更多。于是我反悔了,不是因为内疚,不是想要偿还过失,只是想为你做些事,让你过得更好的事……”

重新看向那双眼睛,眸子里映出的人影是自己,这让白草折心里暗暗涌出喜悦,和勇气,他笑着继续讲述,让谢冰城了解自己的一切想法。

“沈老板告诉过我你有危险,她说我应该为我们两个人的身份保密,才能藏得久一点,活得久一点。可是我想让你可以投胎,不躲不藏、自由健康的活着,让他们全都找不到你……”

“陶仲炆盗用了你的气运成为魂修,我想……你的气运没有恢复,一定是因为我还没有湮灭。所以我……”呼吸的节奏忽然有些乱了,“我知道你把我认作阿真,我想如果你怨恨白草折,可能我离开了,你就不会伤心了,所以我骗你了。”

“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很庆幸能够遇见你,我愿意承担和你有过的一切牵绊,我想要给你留下属于我的东西,我想让你记住我,我其实……不想让你恨我。”

垂眸不敢再去看对方:“但我太自私了,我终究还是不愿意去赌这个可能,我抓着一线生机回来了。我对自己说,我怕赌输了,你会伤心,其实我更怕的是不能再看着你,陪着你……”

“对不起,谢冰城,我没有陶仲炆的力量,也比不上朱典真的耐心,我胆小又自私,甚至给你还债也要反悔……”

“可是我想站在你的身边,站到……站不住为止。”

睫毛微微颤抖,想要去看,却终究还是畏惧,只是低垂着,把眼睛中的胆怯藏住。

一切想法暴露出来,不再遮掩伪装,言语行为再不粉饰,那是白草折追求的真实,也给谢冰城的激动以冷静。

而后,才是斟酌以后的决定。

“知道了一切以后,我……还可以吗?”
发表于 2020-6-13 11:4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盯着垂眸带怯的白草折,抿了抿唇,嘴角还留存着刚刚一吻的荡漾清甜。
心头一动,借那清甜往他的双眼之间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掀动他的眼睫。等他失措地抬眼,却又立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故作镇定地与之对视。

直到发现他眼里的怯意与挣扎越来越浓,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还吊着他的问句。
“你刚刚说了什么?”逗弄了一句,却见不得他片刻的沮丧自怜,忙不迭又抓紧了他。“不,我是说……”

“可以。”
“你可以。”
“只有你可以,只有你,白草折。”

目光逐渐温暖。
如一汪温泉,极力把对方包裹,承托。

“这不是自私。你想站在我身边……我也是这么想的。”
“是因为……贪心。”
“有过朱典真的温柔照料,也有过陶仲炆的思忆成魔——却依旧不知足的那种贪心。”

“阿折……”轻轻叹了口气。“过去的四百多年里,无所谓是俞照邻还是谢冰城,我所想的只是活下去,找到他。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找到了,要怎么办。”

“但现在,我找到了。”

“我不仅仅找到了朱典真,更找到了白草折。还因为白草折,因为你的关系,决定去做一些事。”

“结果在这个时候,你……你把白燕递给我……”
“我吓坏了。如果你真的……我就连一个可以找可以等的人都没有了。我做的所有计划就都没有了意义。即使你的猜想是对的,我也等不到那个时候。”
“我只想最后赌一下,把白燕对准自己。如果你看得到,你会来阻止我,如果你看不到,我会和你在一起。”

轻轻搂住对方,逐一吻过他的眼,安抚下眼睫后的轻颤与惊惧。

“不要怕,没事了……我如果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你回不来,才……”
才会追悔余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搂着他慢慢坐到地上,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阿折,你不需要勉强自己成为朱典真。”

“我的确,很想他。也的确,因为他而流泪。属于他的记忆没有了,那我的找寻,其实,也就没有了。”
“可是……”
“那个时候,你抱住了我。”
“我知道你其实是不记得的,我知道抱住自己的是白草折。但我还是把持不住地陷进去了。”
“我那时可能,并没有那么清楚。”
“但我却在你找百惠换衣服的时候,不愿意看到那个身体被回收处理。那是……抱过我的身体,也是……被我抱过的身体。”
“我那时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贪心,什么都想留住,什么都不肯放弃。”

“再后来,你被投诉。”眼神微微收紧。
“我……难过得几乎要发疯。”
“我恨赫连,恨执法人,恨阴司,但最恨的是我自己。我拼命想我可以做些什么来挽回。不管你是不是在不在乎,是不是认可。”
“杏子说我变了。”
“我想,我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的。因为你,因为白草折,才变的。”

“然后,陶仲炆……”

“如果说原谅的话……我原谅陶仲炆,一半是,没有那么痛了;一半是,我有了你了。”
“为了你,我想忘掉那些事了,我想放下,所以就放下了。”
“我以为,解决了天雷,你应该很清楚……我的心意才是。所以你那个样子,故意把我推开,我才会生你的气。”
“但我不是,也绝对没有想过要你死。”
“我只是恨你斩魂使的身份,恨你不得不背负它,也恨你拿它来做借口。我不想让你当斩魂使,想给你造一条阵亡记录,然后在数据库里把你斩魂使的档案抹除。”
“那句话,吓到你了是不是……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但,就在刚刚,我是恨过陶仲炆的,忽然不想原谅他了。”
低头,凝视着白燕撞进他身体的位置。
“因为……他留下了白燕。”
“太轻,太快。我来不及阻止,也不知道怎么能让它停下来。我恨陶仲炆,为什么留下它,为什么让它从我身边把你夺走。”


“所以这个时候,我突然就知道了。”
“我的爱和恨,已经,都是你的了。”

突然嘴里发干。喉咙紧涩。
需要非常努力才能克制自己目光的闪躲。

“我,不需要怀疑,也没有,疑问。我很确定,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确定。”
“我要的,就是阿折你。”
“从你拥抱我开始。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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