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倾】第五章 寻药

鄢然

“这重要吗？陆镖主。”
事已至此，就算解释得再多，又有何用。
始终改变不了自己杀了他珍视之人的事实。
有人曾道，爱的反面是恨，
不然，应是……遗忘。
既然已行至末路，何妨彼此将伤人的剑再刺得深一点。
然后相忘于江湖。
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影，凝视着他的眼睛，嘴角浮现一丝决然的笑容，
“你现在杀了我，为他们报仇。”

陆云赫

一句解释都没有。
明明是熟悉的声音，吐出的每个字都如此决绝。
明明是熟识的容颜，却在冷漠决然地让人看不清楚。

报仇两个字令人呼吸一滞，
对啊，是自己亲手将令牌赠予鄢然，
是自己全心交托给了她杀害他们的机会。
是自己亲手害死了朝夕相处的兄弟们。

他们会死不瞑目的双眼瞪视的，莫不正该是自己。
望不见边际的悔愧当头压了下来，摧心剖肝，深可见骨的疼，几乎让自己喘不上气。

目视着鄢然，只感觉深深的无力，面容惨淡，“报仇，杀我自己么。”
杀他们对你有何好处，杀你于我又有何好处。

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割裂嘶哑的痛，“令牌呢？”

鄢然

杀我自己么。
本以为心碎了就不会再痛，可当空空荡荡的胸膛被这句话撕裂开来时，依旧痛得难以呼吸。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这么想。
杀人的是我，你为何要为自己…也戴上枷锁。
其实，能被你一剑杀死在这里，算得上是自己此生最好的归宿。

令牌呢？
不可动摇，不能动摇，就如方才那般，步步逼近，如若他没有一剑杀死自己，便叫他从此将那个叫鄢然的姑娘划出他的世界，然后慢慢的遗忘，偶尔想起，便是…曾经认识过这么一个人，做过一些对不起自己的事…

陆云赫，记得这种事，让我来做就好了。
这样的惩罚，才足够叫我刻骨铭心，永生不得安宁。

薄唇微启，只有简单明了的两个字：
“丢了。”

陆云赫

她随意的语气地像一泓噬人的弱水，一字一句轻盈却让人窒息。
此刻的态度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冷漠。
她眼神结了起了层层坚冰，要将曾经的一切撕裂抛散，然后决绝地离开。

不受控制般地用力拉住她的手腕，满心的不甘随着血液奔流叫嚣，不能甘心，无法接受，不相信曾与自己惺惺相惜的鄢然会如此狠毒，“丁隐已经死了，你不是丁隐山的人。”

“落了满身伤，所图究竟为何。”

红着双眼，如果你真如自己表现的如此绝情，“你又为什么会来娉羊山。”

鄢然

手腕被他握得生疼，可是自己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资格在他面前，委屈地告诉他：陆云赫，我手疼。

还有什么能够破碎，还有什么能够失去，此时此刻，自己的世界已是一片荒芜，没有来路，更无归途。这样，还不够吗，为何还要让我将所有的伤口都撕开，将所有不想让你知晓的不堪，一一裸露在你面前，陆云赫，我从不知道，你如此残忍，连最后的，那一点足以让我慰籍余生的欢愉都要拿走。

如果你想，那就在这里将我彻底打碎吧。

迎上他赤红的双眼，也红着眼笑了：

“想必这件事你已经追查了很久，我到底是谁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可是还要我说得再明白一点？”

“我就是一个以杀人为生的杀人凶手。”

“为了生存，我可以不择手段。”

“对了，若水姑娘，也是我杀的。”

“所以，我为什么要来聘羊山，大概是因为就算这样的人，也偶尔还是会愧疚吧。”

抬起被他握住的手，露出一个称得上死寂的笑容：
“这次呢，要不要杀了我。”

陆云赫

  手心混入砂石的伤口辗磨出如蛰咬般的疼，若能痛到极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即使用尽所有的力气，也问不出想要的答案。
再怎么伸够，也无法触及她迷雾笼罩，层层掩映的灵魂。

为谁效命呼之欲出，你自己的心意呢；

杀人为生，是你所愿吗；

直到听到若水的死，泪水划然而下。
若水于己是心底横贯难平的裂壑，却一次次被反复掰扯、拉深。
她是如此无辜，却死于自己的心动。
此刻，黄婶的坟墓就在身后。
鄢然要用所有人的死斩断情义。
还有什么资格......再追寻呢。


她要用所有人的死斩断情义，心仿佛也被斩得血肉模糊，张了张口，认命般的颓然。
“愧疚于杀手而言，是刺向自己的利刃。”......若执意下手，还不如放弃它。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紧握的手一分一分失去了力气，萎垂坠落，“你走吧，权当报你那日收剑之情。”

鄢然

望着陆云赫，那一场一直下在心里的雨，终于又缓缓滑过脸颊，泪中带笑：
“鄢然多谢陆镖主……提醒。”
目光轻移，又看了那堆新坟最后一眼，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微风轻轻，迎面吹拂。
陆云赫，其实我看过太多次你的背影，从你不知道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我曾无数次地跟在你的身后，想跟你说一句道谢，可是我始终不敢上前。
那时候的我只是感叹，自古正邪终两立，纵是有意也难寄。
可当我真正来到你身边时，我才发现，原来人是会自我麻痹的，即使知道与你相遇注定短暂，注定痛苦，可我仍然甘之如饴，甘愿沉溺。
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后，终于走进了你的世界，站在你的身边。
这一次，便也由我先与你背道而行，一步一步走出去吧。

走出你们的世界，
从此刻起，自己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再无枷锁，也再无恩与情，
既是这
天地孤影，
这世上，
有何处可去，
又有何处不可去。

陆云赫

  裹着沙的风飒飒拂涌，风沙蒙眼，却依然眼睁睁看着她径直离开，消失于这呼号肆虐的夜风中。
  她曾与自己走江湖，饮烈酒，谈理想。
她曾小心翼翼写下，愿云赫，大业得成。
她曾允诺，一年后加入陆门镖局，与自己行侠仗义，保护黎民。

她闯入自己的世界，走进了自己心里。
再以如此惨烈决绝的姿态斩断一切离开，只留下狰狞交错的刀痕，空荡嘶鸣的悲风。

祭奠完黄婶，随着灰烬漫天独自行至江边，月色荡漾在波光岚影中，江水涛涛，揉碎一江灯火浮华。
一生志在保护万民，到头来，身边重要的人都护不住，想留的人也留不下，只能看着所有人一个个离开。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或许自己生来就是要走这一条孤独的路。
更与何人说。

袁煌

两人分道扬镳，这一次再无一人回头。

后来江倾遥集结江氏之力，彻底毀了极乐地宫，而薄惊尘死在了江倾遥的手中。
云欢公子身故的消息传出后，他门下死士无影带着消失已久的上云决下卷重现江湖，无影以“云欢遗志〞之名向整个上云国发出英雄贴——

宗师谱上云十绝，中己逾半数身故，今于雾灵山献出上云决，奉于武林第一。

云欢上

时隔多年，曾以江天佑为首的宗师谱“上云十绝”，终于在无影的推动下沦为过去，各大门派蠢蠢欲动，宗师谱榜上有名本就是武林人士一生的夙愿，如今有上云决真迹加持，更是引得整个上云国所有怀梦之人从各地赶赴雾灵山。江柏玉携上云决上卷，邀陆云赫同赴雾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