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四年】千山客子衿密谈帖

千山客

客房。               

子衿

漠然在小厅坐下：“公子何事？”

千山客

子衿 发表于 2022-3-17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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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赠玉佩之时，便已经表明心意，不告而别，是我大错，亦是……怕那时身份暴露为你带来祸害。此次前来，虽晚但依旧想问姑娘一句，若此间事了，你可还愿随我离开么？”

子衿

心跳漏了一拍，似有所动，但想到之前种种……
微微苦笑，按下了多余的期待，轻声道：“此间事，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取出了一份名单。

千山客

子衿 发表于 2022-3-17 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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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事，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沉默少许，低声说：“可我只想要你点个头。成化五年，九月，我遇到了你，成化六年，六月初十，有了阿岁，他是不是你我的孩儿？”

见此名单，随即明白她是何意，抿唇：“昨夜纵火之人是我，但我不知死者身份，此名单你可否替我……罢了，听你心意便是。”

顿了顿，伸手为她倒上一杯茶，端到她面前，只为悄悄离她更近半步：“当年你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只道萍水相逢，何必相识。”

“如今重逢，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子衿

“名单我会收好。无论你……我都会把孩子好好养大。”

指着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这是要对方公子下手？”


“我的名字么……”低头，又抬头，露出妩媚的笑容，“客人是嫌子衿不好听么？那想叫奴什么，奴就是什么，不是吗？”

千山客

子衿 发表于 2022-3-17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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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摇头，稳着声音道：“不好听。他们一个个都跑来问我姓名，唯独你不问，你不想听，唯独你不想听。”

“名单是他人交于我手，方公子是谁？”顿了顿，“隋公子又是谁。”

子衿

“方无是我旧识……”笑了笑，“说来我认识他还是在客人之前呢……”
“你看，我就不一样了，管客人叫客人，也是顺嘴得很……不过客人们要是不喜欢，那自然是想让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的……”

见他变色，神情微微收了收，“我有的选吗？”


“隋公子啊……是我恩客。”

千山客

子衿 发表于 2022-3-17 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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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片刻，道：“你想喊我什么都可以，客人可以，阿猫阿狗也可以。”

忆起大厅里的那抹柔意，望向她的眸中闪烁不定：“你若……钟意那位隋公子，我便不再……”

“不行，他不可托付终身！”

千山客

见她许久不答，终是叹了口气，索性另起话题：“你手上的匕首，是从何而来？”

子衿

“阿猫阿狗是么……你就这么……”
心中一恸，忽然低头，片刻后又伸出脚，把地上洇湿的痕迹踩在脚底。

抬头时，重新笑了笑，“托付什么？我早就不抱什么指望了……”抓着浮木般握住了匕首，“可至少隋公子还肯替我去挣那一纸文书。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又轻轻叹息。“你说你一去不回，是怕拖累我。可我连你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千山客

子衿 发表于 2022-3-17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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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你之前，我曾经心里喜欢过一位小姑娘，只是……她自幼便与你口中的那位隋公子定了亲，于是我便将这件事藏于心中，只认她做妹妹，只盼他能待她好。”

“但这位隋公子，最后却选择了明哲保身，那位妹妹也没能活下来。也许世人看来他或许没错，是世事弄人罢了，但在我眼里，他罪无可赦。”

“一纸文书……我没有家，只有一个妹妹至今下落不明，你不能直接跟我走吗？天地为媒，星月为证，真心作聘，比不过一纸文书吗？或者你嫌我命硬，哦……对，我确实命硬，不然，怎么会只剩我呢？”

“如此，你也离我远远的好了。”

子衿

“是夏姑娘么？”

忽然笑了笑，猛地把衣衫拉下，背转身子，露出背后的黥字。
“你觉得是什么文书？我是罪女，是官妓，是永世不得赎身脱籍的奴婢。他是拼了前程，去为我挣一份礼部特赦的恩典。”




转过身，明晃晃的蜡烛照着自己的身子，任衣衫滑落在地上。
“我是不是真的需要，是一回事。他有没有去，是另外一回事。”

“夏姑娘或许没死，你去找大约也来得及。”
“还有你妹妹……”笑了笑，“我也曾经有一个哥哥呢。我也盼过他来救我。所以……别让她们等太久。”

子衿

又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轻轻道：“走之前，去看一眼阿岁。”

千山客

子衿 发表于 2022-3-18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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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牙，弯腰替她捡起衣衫，认真替她穿好，略过耳畔的阿岁，“你很好看，你的身子也很美，衣衫落在地上有灰，但不穿你会着凉。”

“夏姑娘没死，大约我也知晓，可你不是她，她也不是你。”

“你若是心里他，我……可以不再纠缠于你，但你可能等不到礼部的特赦，因为这个腐朽的大明，它活不久了。”

听到她说在等哥哥来救，心脏忍不住噗通猛跳，举起手中的扇子交到她手中，目光紧紧盯着她：“这是我随身的扇子，它的扇坠，是一枚银制铃铛，你可知道些什么？”

子衿

摇了摇头，“你多想了，哥哥姓沈。他离家多年，那时还是个英雄少年。此刻……或者死了，或者根本不记得我了。只是夜深人静，给自己留一点痴念。”
“不过的确……有过那么几天，念想里的那个人是你。”

又笑了，“是我傻了，我又不知道你姓什么……不是吗？”

千山客

子衿 发表于 2022-3-18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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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答。”

“你哥哥姓沈，我姓杨，我妹妹叫雨眠，父亲将她托付给我，我没护住她，如今我有了心上人，我怕我也不能护住她。”

“我在找妹妹的下落，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有那么几天，念想过我，也是好消息。”

“我曾经答应妹妹，只要铃铛一响，我就会来到她身边，我食言了，我找不到她。”

“我也曾经对幼时喜欢的人说，只会为她做桂花糕，只是那时候有缘无分，如今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我与她也只是兄妹之情。”

“而如今，铃铛被我放在了你的手心里，桂花糕也放在了你的桌上，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想说，我分得清谁是谁，也分得清自己此时此刻，心里有谁。”

“我能力不大，许是护不住你与夏姑娘，你莫要恼我此时此刻为什么要提起她，我只是不愿你误解乱猜。我明白即将有一场大战来临，我不该如此儿女情长，但此时此刻能有一分，有一秒能够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我也足够了。”

“我还没有见过阿岁，我希望此战过后，能够不再有那些人间魍魉，希望阿岁，或者其他孩儿，可以有属于他们的太平盛世。”

子衿

“太平……盛世……”
“现在，不是吗……那些公卿贵人天天吟的点的，都是啊……”

坐了下来，慢慢把自己一个人都缩进椅子里。

“前几年，京城中的浮浪公子间，流行起一个游戏。有那些公子哥来烟花地，选些未经世事的雏妓，许下海誓山盟，三生之约，再言高堂无情，约下私奔之日，某时某地会和。等姑娘丢了，再遣人报信……待女子到了相约之地，等她的便只有打手。”
“锁回院子，一番折磨，多半还要审那男人的名字。若那傻女子抵死不说，留了一口气，就能如愿看到她的良人了……和他朋友们一起，嘲笑她的痴蠢，炫耀他的本事，再买这姑娘一夜，就和猎人们分享猎物一般……请朋友们一个个尝她的滋味。所有这些，都会变成他们的笑料。”
“对，还有规则。”
“跨出门私奔的，记一分。”
“到了相约之地的，两分。”
“挨上一天一夜没有供出男人的极品，五分。”

目光空洞中重新聚起，望向对方，吃吃笑了笑，“你的太平盛世，还会有这样的故事吗？”



又低头，“我知道、这是为难你。历朝历代，哪个世道都是一样。”
“至少你这些话，比那些太平歌词，好听一些。”

“你说的，我知道了。我不是因为夏姑娘与你使气，她和我一天一地，我没想过和她比什么。但你愿意哄我，我总也是开心的。”
“你的妹妹，我记下了。如果有机会碰到，我会告诉她她哥哥没有忘记她。”

又想了想。“我没事，阿岁我会照顾好。”
“那么多年，也就今日，你们一个个都想带我走。想来总不会落个无处可去。”

又翻了腰间，取出一个药瓶，放在桌上。
“来见你时特意带的，伤药，你拿着。”

又捏了捏袖子，似乎这回是真的没有什么理由，找不出什么话了。如他所说，时间在长夜中一点点流去，而他，总是不能困于儿女情长的。
心又缩了一下。明明已经缩到了一个点，为什么还能……再痛呢。

“你再问一次吧……再问一次。”她依旧低着头，喃喃道。
“问我叫什么。”
“我其实也觉得子衿这个名字，不好听。”

千山客

子衿 发表于 2022-3-18 0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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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是，不过快了。世间再苦，总有期盼。”如同那夜一般拥她入怀，也跟着进了椅子。

半垂着首枕在她肩上，听她低头呢喃，握住药瓶的手指盖在了她的黥字上面，指尖的温度试图渡进对方心间：“你恨我是应该的，我说过让你等我，却来的这般迟。我们有小阿岁，我很高兴，他才五岁，我们给他挣一个未来。”

“不论他们谁想带你走，只要我还活着，我便娶你。”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贴着她的脸颊，如此亲近的距离，不可遏制地添了一抹有种莫名的欢喜，忍不住露出微笑：“那么，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知道吗？”

子衿

“我叫李棠笙。”语气认真的，近乎虔诚。

“你……会记得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