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无悔】终章二

袁煌

司命府。

闻离

历经三万载，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曾经为小姑娘买的花种树苗，有仙力护持逃过涝死劫难而又意志坚定的幸存者，如今已亭亭如盖落英缤纷。

府内的陈设没有大变，只是角落里不属于神官的凡间带来哄小姑娘用的东西已经变成了化石。

这几天同洛心一起养花浇水，写字读书，试着埋灶做饭，如同凡间的夫妻那般，过了几天惬意安宁的日子。

来时托话给曾经熟识的小花仙——如今已位高权重公务繁忙，要了一罐子花蜜与洛心分享，便如第一口吃到那般甜，将兜里常备的麦芽糖掏出来留给她，“我不爱吃糖，不过希望我的洛心，以后的生活里多些甜蜜，不要吃苦。”

沉梦好像没能让凰昔同洛心忘却前尘，如果是天道抹除……或许真能忘的彻底。

洛心

把炉火烧得旺旺的，用软fufu的白羽毛儿大氅把闻离裹得严严实实，押到了炕上。自己攀到了桃树树杈上，脚一晃一晃地，隔着窗子监督他喝药。
就是汤药里的冰糖和藕粉好像加多了，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暖哄哄甜腻腻的味道，都把满庭仙树的花香压得抬不起头。


“那天把你弄晕了么……我怎么不知道？一定是你的黑玉融进来，用的不是很熟练……”
黄色的绣鞋上钉着毛茸茸的小绒球。
还是当年在司命府里缠着小仙官给自己做的。

“后来？后来就是，借凤凰的手作赌，反正也没成功……”
想到当时的情境，面对闻离不免有些心虚，吃不准他会不会吃醋。

“总之你要好好听话，把药吃了，洛心姑姑的药可是很贵的。我和你说，你妖力透支太多，这会儿补一顿顶三顿，下辈子转世根骨也可是能好许多。”
支着脸颊，一本正经地晃点他。

闻离

听着小丫头清灵的絮叨，
一勺一勺将加了许多料浓得像羹汤的药喝完。

放下汤碗，墨玉般浓黑的眉挑起，“为何离我这般远。”
靠在窗沿伸臂接她过来，“我用黑玉为你改命也没经过你同意，你想做什么都理所应当。”

“上一次转世足足用了三万年，”
眼底浸润出温柔，“我不想你等那么久。”

洛心

被他从树杈上抱了下来，顺水推舟地贴了上去，皱了皱鼻子，“你，你药没有吃干净！”眼睛眨巴眨巴，大着胆子凑了上去，伸出舌尖在他嘴角舔了一圈，又送进他的嘴里……
面红耳赤纠缠了许久，这才心满意足地贴到他的肩头。


隔了许久。“我也不想那么久。所以闻离，是我……我怕了。”
明明已经努力闭上眼，泪却还是从睫毛丛底漫了出来。





睁开眼。

把炉火烧得旺旺的。用软fufu的白羽毛儿大氅把闻离裹得严严实实，押到了炕上。自己攀到了桃树树杈上，脚一晃一晃地，隔着窗子监督他喝药。
就是汤药里的冰糖和藕粉好像加多了，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暖哄哄甜腻腻的味道，把满庭仙树的花香都压得抬不起头。

“闻离，你说这样的日子，你会不会过得腻了……”
低头盯着黄色绣鞋上毛茸茸的小绒球。

就好像加了蜜的汤药，一次一次煮，只会越来越浓，越来越腻。
看向天色。原本是七天。
然后是三天。
到现在……连一个时辰都不到了。

闻离

时光回溯，虽能通过重复延长某一时间段内的相处体验，但是始终逝者如斯，时间的流逝的是不会停止的。

见她终于不沉浸在这回溯中，打算直面现实，索性也放下汤碗，和一直以来的配合表演。
记不清喝了多少次了，确实有点腻，不过是洛心做得，喝多少碗也是甜。

见她眼底浸出的泪水，将她抱在怀里，捧起她的脸为她拭去泪痕，与她四目相对，
“天道抹除，连他人的记忆亦不复存在，”目光柔软却又坚定，示意她不要逃避，“不存在转世的。”

“所以，我压根也没想让你等。”
若是洛心的记忆当真抹除得干净，那么自己的消失并不会使她伤心难过，只是她也可能会沉浸在凰昔一事的阴影里，虽已留言给炸毛凤凰请他担待，不过估计那个凤凰忘了自己一心言言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始终是不能彻底放心。

但若......洛心还能残存对自己的记忆，自己却扔下她，才是最可怖的。见过沉梦的效用已经有了疑虑。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当过司命的深谙其理，“如果忘了我，你能顺畅过日子，就继续开心下去。”

“如果你会想起我，”眸色一沉，“黑玉里有我的神识和命魂....”它们与洛心魂魄命数相结合欺天得以不被抹除，“司命府地下的结界里，有我上辈子寿命尽前，用残余神力凝结的妖丹。”

洛心

愣住，捏了捏手里捏到一半的手诀，好像，法术，还没来得及撤回？所以闻离应该不是被自己喊醒……的？
“啊……”脸刷一下红了，烫着他贴在脸颊的掌心，“你你你……”
小小声，“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啊。”

扭过头假装不理他，却靠着他的肩膀，悄悄把耳朵尖尖竖起。
然后满脑袋只听见他说……忘记他。


脑子嗡嗡响着，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
“闻离！”
“你这样会开心吗！会舍得吗！你就甘心当我忘记你吗？！”


撇开了他的手，跑去书桌，墨条还没有转上两圈，就因为用力过大从砚台上滑飞出去。索性用了仙力，碾成了粉，化尽水里。
那字一笔一画，都像是和这纸笔有仇。笔从润写到枯，上等玉兔的兔毫尖儿，搓得乱毛炸开，飞白横在纸头。

闻离闻离闻离闻离。
通篇，就只有闻离两个字。

纸满了，便写在墙上。墙满了，又落于地上。
直到砚台干涸，仙笔枯折，一个个字迹凭空浮起，然后一笔一笔，勒入她的肌肤血肉里。



挽起袖子，露出那道细细红痕，墨字围着红线沉沉浮浮。洛心笑得心满意足。

“好了闻离，我不会忘记你了。”
“我只能想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