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倾】第五章支线 丁隐山

袁煌

大婚之日，聂无挽身份暴露，丁隐山传来命令：玉石无用，即刻毁之。


聂无挽违命不从，但丁隐对她有养育之恩，她只得回山复命请罪，但回到丁隐山，无论是义父，抑或是鄢然，都对她视而不见。


直到第五日，鄢然来寻她，告知掌门要见她。

鄢然

奉命来到阿挽房门前，敲门的手犹疑再三，终于还是落了下去。在她开门之时，所有的情绪皆被压下，面上再无任何多余的表情，只冷淡道：“掌门要见你。”

聂无挽

望着来人冷漠的神色，勉强撑起来的笑意，稍露个头就瞬时碎了，伸手按住了门，拦在她身前，不禁问道：“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姐姐。”
   

鄢然

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别过头，眼睛也移向了他处。
绕开她挡在面前的身体，径自带路。
只因…
不敢看，
不敢听，
不敢想。

聂无挽

鄢然 发表于 2024-4-28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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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鄢然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怔怔地收回手，垂眸在心里短促地浅笑了一下，轻声对自己说：“挽挽你看，连姐姐也不要你了，你看起来……好没用啊。”

想哭又想笑，最终还是迈开了步伐，跟在鄢然身后，空荡荡的走廊传回两人微弱的脚步回音，耳畔好像还传来了两个少不知事的少女嬉闹的欢愉笑声，有人在喊，姐姐，你等等我呀，有人在笑，在伸手牵她……

回忆是禁不住回忆的，那个人越走越快，一眼望去，往事就像是漫长的梦境，如烟，彻骨。


  

鄢然

每踏出一步，就有一卷画面浮现心底却又飞速褪色。
丁隐将痛失双亲的小阿挽带到自己面前，要她与自己同住时；
年幼的阿挽练武负伤，却从不开口，自己一边心疼地为她上药，一边又忍不住责骂她时；
她时常会在午夜被梦魇惊醒，自己学着娘亲那样搂着她，哄着她，说阿挽想哭就哭出来时；
自己杀人后梦见亡魂索命，娘亲责骂，她总是会为自己披上那件常置于窗的薄衫，说无挽这里，就是你的家时。
那些失去的色彩，是源于危险的警示。
阿挽，阿挽，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可知你踏进山门的那一刻，便注定无法逃脱…
脚步一顿，厅堂就在面前，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聂无挽

鄢然 发表于 2024-4-28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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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自始至终盯着鄢然的背影不挪眼，她的脚步顿住了，自己的脚步却没停。

几步过后，便追上了她。

她也重新迈开步伐，一同进入了熟悉的厅堂。

“义父。”

屋内昏暗，看不清义父的表情，几乎是不知不觉间，泄气了一瞬，轻唤一声，同样没有得到回应。

回忆中是义父将自己抱在怀中，问自己，我替你葬了双亲，你可愿跟我回去？

低头，双膝跪地，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闭眼道：“无挽有罪，请义父责罚。”

丁隐

聂无挽 发表于 2024-4-28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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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居大殿首座之上，纵然灯火通明，面孔却始终仿佛置身阴影中，一脸讳莫如深。
“阿挽所犯何罪啊，说来与义父听听。”

鄢然

立在一旁， 握剑的手，从踏入这个门开始，轻轻发颤。

聂无挽

丁隐 发表于 2024-4-28 22:14
聂无挽 发表于 2024-4-28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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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簌簌。

泉水潺潺。

鸟鸣啾啾。

义父的脚步出奇地稳，踏在枯黄的落叶上咔嚓咔嚓地微微响着。

义父背着小无挽，走在回丁隐山的路上。

搂紧义父的脖子，回首朝越来越远的胡瑶村望去，双眸一眨不眨，漫天的火光葬了这座瘟疫村，葬了阿爹与阿娘，不知过了多久，眼皮微微垂下，重新趴回义父的背上。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丁隐的义女。做我丁隐之女第一规，便是从此刻起，血可淌命可折，而泪不可流。

义父于无挽，恩重如山。

无挽于义父，已是弃子。

威严的声音穿过空旷的大殿，在耳边无限放大回响，抵在地面的额头冰凉凉的，像是浸透在了冰水之中，呼吸间也带了刺骨的痛。

“无挽有三罪。”

“一罪有辱父命寻上云决无果。”

“二罪违抗父命没有杀死江柏玉。”

“三罪……三罪……”重重将头叩下，沉闷的撞击混杂着碎裂声，复道，“无挽自知无用，求义父……将无挽逐出丁隐山。”

“这第三罪，便是愧对义父救命之恩，愧对义父养育之恩。”

丁隐

聂无挽 发表于 2024-4-28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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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之上多出的丝丝血迹并没有逃过自己的双眼，却并没有开口阻止，直到那第三罪诉说完毕，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为父记得你小时候就是这样，叙事条理清晰，简明扼要，直击重点。既然如此。”
“为何明知故犯！”
这句话声音高亢奇响，与适才的阴沉静谧全然不同。
  

聂无挽

丁隐 发表于 2024-4-28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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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收紧，如坠冰窟，脑中思绪“嗡”地一空，越过这句明知故犯，忆起那日义父站在自己身边，自己微微仰着头，问他为什么从不让自己下山，想让他放自己下山做任务，好让鄢然不要日日愁闷的场景，竟有片刻无法接话。

“无挽……若没有遇上义父，早已是黄土之下的枯骨。义父有此问，无挽不敢不答。无挽心性不坚，此行下山，算计江柏玉，又爱上江柏玉。无挽对义父不忠，对江柏玉有负，无挽知错。”

“无挽知错，但，无挽爱他无悔。”

声音滞涩，蜷身跪地不敢抬头，不悔领命去接近江柏玉，不悔杀死赵莺心，不悔为他违背父命，不悔此生爱上江柏玉。

丁隐

聂无挽 发表于 2024-4-29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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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错但无悔，那是知错吗。”双眼冷然，长须无风自动。“分明是不知！”
顿了片刻，语气稍软：“阿挽，你究竟是在山上待得久了，阅历不深，才会被旁人种种虚情假意所惑，因一时冲动而犯错。为父也是过来人，知道这花花世界对年轻人的诱惑有多大，你若肯迷途知返，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鄢然

目光中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希冀，好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似乎是在害怕发生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阿挽，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最终还是颓然的闭上眼睛。

聂无挽

丁隐 发表于 2024-4-29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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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心如同受着残忍的凌迟，痛苦地摇了摇头。

“义父……如果再给无挽一次机会，可以让无挽不要下山，不要杀死他的妻，不要让他爱上我，可以吗？无挽欺他负他太多，虚情假意是我，阅历不深是他，一时冲动是我，万劫不复是他。”

“义父，他先爱了我，我不能不爱他啊。”

“两年的相处，无挽和他认认真真地爱过，哪怕他此时已经不可能再原谅无挽，但无挽的心，早就被他锁住了。”

“义父，无挽愚钝，无挽此生，痴心，不改。”

重重复叩首，至死不悔。

丁隐

聂无挽 发表于 2024-4-29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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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顽不灵。”语气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昔日能爱上赵莹心，如今能爱上你，你怎知你不在后，他不会又爱上别人。”
“你为他豁出性命，到头来只换得每年清明香火三柱，纸钱若干，墓碑上甚至连个名分都不会有。如此你便情愿？你便满足？”
“将他人头带来，你还是丁隐山的人，还是义父的好阿挽，否则，你自己知道是什么下场。”语气森然，已然是在下最后的通牒。

聂无挽

丁隐 发表于 2024-4-29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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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

倘若如此，无挽便放心了。

他那样好的人，真该遇到最好的人。

香火三柱，纸钱若干，无名无分又能如何呢。

至少那个人不会欺他瞒他算计他，不会叫他伤心，不会叫他醉酒，会有说不完的话，会与他走路都拉着手，会让他笑，会与他生儿育女，儿孙满堂，白首偕老。

这样，就很好了。

忆往昔朝朝暮暮，皆是缱绻爱意，这世间，一个人如果可以寄托点什么在另一个人身上，就很好了。想到这里，眸中惧色渐渐褪去，不安的心也静了下来，终于将心底那句话说了出来：“义父，他没有错，错的，是我。”

“他本就不该遇上无挽。”

“无挽，不悔。”

“无挽，罪当诛。”

丁隐

聂无挽 发表于 2024-4-29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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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倒是有情有义敢担当。”语气恢复平稳，听不出是在夸奖还是在讽刺。“既然如此，那便。”手掌高举，一旦落下，便是人头落地。

聂无挽

丁隐 发表于 2024-4-29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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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双眸，骤然心下苦涩，义父，阿挽让您失望了。

鄢然

“回掌门，丁隐山门规，违令者若没有铸成大错，可免其死罪。应当…废其武功，断其四筋。”温顺恭谨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门人异样的眼光如芒刺在背，他们一定在想，为何自己对这个从小待之如亲妹的人也能如此狠厉，不曾求情赦免。

只因座上“丁隐”的表情，自己再熟悉不过。
他们看不见，看不见自己看向“丁隐”的目光流露出无声的哀求。
正如他们不知道，不知道此刻高居座上的并非“丁隐”，而是云欢公子，薄惊尘！
他那一掌，真的会落下去。

背对着阿挽，心碎祈求，只愿他能念及自己跟随他多年，放阿挽一条生路。
原本以为自己是无心无情之人，可是为何这胸膛之物会一碎再碎。
纵然知道失去武功之后，你便再也无法实现光大丁隐山的心愿；四筋尽断之后，在“上云十绝”中留一留名的雄心便成妄想；
可是阿挽，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哪怕永远永远不认我这个姐姐，
我也不愿你死，不要你死，不想你死，不让你死。

这是第三次，
自己此生只求过公子三次，一为娘亲，二为云赫，三为阿挽。

第一次，娘亲哮病发作，幼时的自己急奔出门，深陷绝望之时遇到了刚刚死里逃生的公子，哪怕他让自己马上杀人，哪怕他要自己终身为他所用，自己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与娘亲一起服下了极乐丹。

第二次，在南疆，公子因陆云赫劫走税银，以百姓为饵，引陆云赫只身前来，自己跪倒在公子身前，一遍又一遍地哀求，只求他能够放陆云赫一条生路。

第三次，便是这次。

自己也曾想过，如果那次遇到的不是薄惊尘而是陆云赫，也许接下来的命运会不会有所改变。可是，能遇见公子自己已是足够幸运，如若没有遇到他，娘亲与鄢然早已不复存在。
更何况，那时的公子也刚从地狱重回人间。
所以这样的事，自己只想过一次，仅有一次。

世上从来都没有万全之法，
所以，阿挽，我只要你活着。